她不知道李华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只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身边这个女人彻底看穿,毫无保留。
“谁?!”李华章的声音惊动了万芰荷,她警惕地四处张望着,厉声道,“我乃上将军万武阳之女,何人尾随?休要放肆!”
万悦还未来得及回话,李华章已然收了弓箭,昂首走出树影,接受万芰荷惊慌的行礼。
深吸一口气,万悦跟上李华章的脚步,尽职尽责当她的贴身侍卫,装作没有瞧见万芰荷投来的惊讶目光。
“万芰荷。”李华章似笑非笑,盯着低眉顺眼的万芰荷,将她的名字在舌尖上细细碾了一遭,才道,“听闻你与李景铄那厮好事将成?”
万芰荷顿时觉得有些难堪,双颊烧红,四肢僵硬,却只是停顿了片刻,就又恢复大家闺秀的气度来:
“纵有此意,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文书告天下知,断没有女儿家自己闲话的道理。故不能答殿下问。”
“呵。”李华章轻蔑一笑,“这么说来,你也对这门亲事不甚满意了。”
“也是,就李景铄那肠肥脑满的蠢货,怕是也读不懂你诗文中的披肝沥胆、凌云壮志。”
万芰荷有些窒息,她从未见过李华章这般咄咄逼人的,将这些平素七拐八拐才好委婉出口的话,大剌剌直刺出来,戳得她心口生疼。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刺痛却掀起了一股子陌生的悸动,顺着血液倒流回心口,如擂鼓一般轰隆隆震得她发麻。
她喉咙干涩,下意识看了一眼万悦。
也许二哥哥说的不对。
也许万悦不是靠雌雄莫辨的容貌走到李华章身边的,而是与她一样经受过这种刺痛,这种血液倒涌的冲动,才选择站在李华章身边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万悦没有回望她,她也就迅速收回了目光,并不接李华章的话。
却听李华章继续道:“政通人和,激浊扬清,使民信而加多,官廉而法正,君仁而德盛,谓之海晏河清。”
“你去年写下的这篇论政,正是秋闱考题。”
“去年六月游船诗会,你作长诗咏荷,却暗指遂周齐三国局势,也正是春闱考题。”
“哦对了,你更名青山写的这篇《论才子》还顺便骂了你二哥,倒是有趣。不过虽刻意更改了文风,却忘了修饰文骨,故而有心之人一眼便能瞧出……这么说来你二哥还真是蠢材。”
她还没细数完,万芰荷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叩首:
“殿下恕罪!”
妄议朝政,讽古骂今,那篇《论才子》里暗中讥讽的何止她二哥?分明还有三皇子李景铄!
这要是被发现了,莫说她,就连她爹,也会惨遭横祸!
一息之间,她脑子里全是李华章杀人伤人的奇闻异事,犹记得永安侯府的二姑娘不过是与之打了个照面,就被簪子刮花了脸,从此销声匿迹!
她战战兢兢,思索着若将此事全一人揽下,或是干脆以死谢罪,能不能救万家于李华章手。
风起,树叶淆乱地拂动,远处似乎传来了一两声野兽的嘶鸣,随后便是狂乱的马蹄声。
人语马嘶,雷雷心鼓,扰得万芰荷头皮发麻,动弹不得。
“所以……”李华章的声音高高响起,惊得她心脏骤缩,连呼吸也忘了,只白着一张脸静候审判。
“你为何不参加科考呢?”
风止树静,马踏远去。
万芰荷抬起头来,恍若隔世。
什么?
眼前这位放僻淫佚的静安殿下,方才说了什么?
“将你长姐扶起来。”李华章斜了一眼万悦,后者忙不迭上前,将万芰荷搀t?起。
望着万芰荷迷茫的双眸,李华章朗笑:“若我没记错,你二哥已通过省试,只待明年三月参加殿试。”
“可你平心而论,你二哥配么?”
“考前文章背的是谁的?充门面的诗作是谁作的?如今在京城的才名,是靠谁撑起来的?”
万芰荷哑然,她嘴唇微张,下意识想要辩驳,想要维护万家的体面,维护二哥的名誉,可又猛然想到,眼前的公主,是连自己藏下的青山之名都能看出的人。
她怎可能看不出二哥并无真才实学?
“万芰荷,你当真愿意嫁给李景铄那个草包?当真愿意,在用你的才情学识为你哥哥铺路后,又用你的婚姻、未来、子嗣继续为你哥哥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