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宁瞧男人隐隐上翘的嘴角,心中不由一凉。
不是吧?自己都这么泼他脏水了,那个龚二小姐竟然还能接受他?!
手一软,她墨条脱了力,“砰”地磕在了砚台边。
“你……要娶她了嘛……”
她嗓子抖得可怕,章凌之诧异地偏过头,却见小姑娘扁着嘴,一颗小珍珠已经啪嗒掉下来,悠悠挂在下巴边。
他慌忙推开椅子起身,袖子去揩她的泪水,“没有……不是……”
听他温柔地轻哄,一下更受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
章凌之哭笑不得,“那龚小姐都没看上我,我怎么娶?”
“啊啊啊……啊?”
她止住哭,眨巴眼,嘴角不自觉就咧了上去,“真的呀?!”
章凌之彻底气笑了。
“没良心!”手指敲一下她头,“我讨不到老婆,你就这么高兴?”
她收住放肆的嘴角,小表情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也对,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人家小姑娘肯定不能看上你,嘿嘿。”她憨笑着,吸了吸滑溜溜的鼻涕。
“看不上就看不上吧。”章凌之坐回椅子里,重新拿起笔,“既跟龚二小姐无缘,总能遇着有缘人,再慢慢相看吧。”
冬宁听了,默然不语,不高兴地拿起墨条,静静研墨。
一时,书房内没有人说话,只听狼毫笔在纸上滑动的声音。
“那……小叔叔喜欢什么样的呢?”犹疑良久,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句她憋了许久的话。
“我也不知道,没想过。”
“这都不知道……笨死了……”她小声嘟囔,在静谧空旷的书房,还是显得过于清晰。
“你说什么?”章凌之偏过头,蹙眉看她。
“没什么……”她快速转动墨条,把砚台磨得嘶嘶响。
他啪嗒把笔搁下,胳膊架着太师椅,回转身严正地看她,“最近可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谁教的你没大没小的?”
“你教的,我可不就是你教的……”讨厌他用这种长辈的语气跟自己训话,她垂着眼反驳。
“颜冬宁,你好好说话!”他已然在发怒的边缘。
她咬住嘴,眼眶飘上轻雾,不说话了。
“颜冬宁,你给我记着,我是你的长辈,说话要分轻重!平常你有些小脾气我都可以不计较,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可以纵容你的无礼,听明白了没?!”
她垂着头,眼睛衔住泪水,委屈唧唧,“谁要把你当长辈了?你算哪门子长辈……讨厌死了……”
“你……”
不等他训人,她将墨条一丢,抹着眼泪跑出了书房。
章凌之呆坐在椅子中,气得发蒙。
心里莫名有种挫败感,两年辛辛苦苦的教养,换来的竟是她一句“讨厌”。就因为害怕被分去关爱,她竟然还自私到希望自己娶不到老婆。
哎,忽然一下就理解了那些养孩子的同僚,为何总是抱怨“孩子不值得,孩子没良心”。
确实没良心,简直就是个小白眼狼。
留朱馆。
杯盘狼藉的餐桌上,几个人正脚踩长凳,呼呵着划拳;更有甚者干脆搂着姑娘,滚进了一旁的红帐里,嬉笑着闹出不小的动静。
章嘉义喝得满脸通红,又斟上一杯酒,低声咒骂:“妈的……”话毕,举杯一饮而尽。
“嘉义,你叔真这么狠心,把你和你娘赶出去了?”
一旁划拳的酒友停住了,转头问他。
“嗯。”他不快地应一句,空酒杯往桌上一摔,“他娘的章越,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谁说不是呢?”酒友继续附和,“都说养恩大于生恩,你娘这么辛苦把他拉扯大,结果捞着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