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去看“李阳”了!
一股混杂着巨大渴望、尖锐痛苦和冰冷恐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她)勉强维持的镇定。
他(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冲出了门,十二厘米的高跟鞋在楼道里敲击出慌乱急促的“哒哒”声,每一步都牵扯着脚踝深处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她)感觉不到了。
赶到医院特护病房区,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两抹熟悉到令他(她)灵魂战栗的身影——父亲李国强,那个总是沉默如山、脊背挺直的男人,此刻像被抽掉了脊梁,佝偻着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布满血丝的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一夜间老了十岁。
母亲张秀芬,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湿透的手帕,正对着紧闭的病房门无声地抽泣,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他们就在那里!
离他(她)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
那是生他养他十七年的父母!
一股巨大的冲动驱使着他(她)想要冲过去,扑进母亲的怀里,放声大哭,告诉他们:“爸!妈!是我啊!我在这里!那个躺着的人不是我!我是李阳啊!”
脚步刚刚抬起,右脚踝的剧痛猛地刺入神经!高跟鞋一个趔趄,他(她)慌忙扶住墙壁才没有摔倒。
这声音!这身体!
他(她)猛地惊醒。
他现在是“王雅”!
一个年轻的女老师!
如果他(她)冲过去喊“爸妈”,他们会怎么想?
会相信这荒谬绝伦的身体交换吗?
还是会被当成精神错乱的疯子?
更可怕的是…如果惊动了暗处的“祂”…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所有的冲动。
心脏在陌生的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被紧缚的柔软,带来窒息的闷痛。
他(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才勉强压下喉咙里即将冲出的悲鸣。
泪水瞬间模糊了镜片,滚烫地滑落脸颊。
他(她)强迫自己站直,用尽全身力气压下身体的颤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如同踩在烧红的烙铁上,朝着那对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夫妇走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异常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碎裂的心上。
“李…李先生,张女士…”他(她)停在距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艰难地开口,声音是刻意压低的、属于王雅的、带着职业性关切的语调,却掩饰不住一丝颤抖。
李国强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王雅”,那眼神里充满了疲惫、绝望和一丝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
“王…王老师!”他声音沙哑干涩,“您…您当时在…我儿子他…他到底怎么回事?医生说他…说他可能再也…”后面的话,这个坚强的男人再也说不下去,痛苦地捂住了脸。
张秀芬更是如同崩溃般,一把抓住“王雅”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涂着淡粉色甲油的手臂被捏得生疼。
“王老师!求求您告诉我!小阳他…他那天晚上到底怎么了?他怎么会从楼上摔下来?!他平时那么乖…他…”母亲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滚烫地滴落在“王雅”的手背上。
那滚烫的泪水,如同硫酸般灼烧着他(她)的皮肤,更灼烧着他(她)的灵魂!
他(她)多想告诉母亲真相!
多想抱住她!
但手臂被母亲紧紧抓住,那属于母亲的、熟悉的温度和气息扑面而来,却像无数根钢针扎进他(她)的心脏!
他(她)的身体在王雅的躯壳里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死死咬住口腔内壁,血腥味更浓。
镜片后的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王雅脸上精致的妆容,狼狈不堪。
“我…我当时…”他(她)的声音哽住了,大脑一片混乱,编造着符合“王雅”身份的谎言,“李阳同学他…晚自习后…好像是想去天台透透气…不小心…失足…”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在割自己的喉咙,都在背叛着父母的信任和爱!
他(她)看到母亲眼中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光,在自己残忍的“失足”二字中彻底熄灭,转化为更深沉的、令人心碎的绝望。
“失足…失足…”张秀芬喃喃着,抓着“王雅”手臂的手无力地滑落,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秀芬!”李国强慌忙扶住妻子。
“对不起…我…我帮不上什么忙…”李阳(王雅身体)再也无法忍受,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道歉,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命般地拖着剧痛的双脚,踉跄着冲向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