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采绿恭敬送走了崔婉清,便转头叫来任嬷嬷,把她们二人筹谋了好几日的招数盘出来,打算用出去了。
初六是万寿节,提前三日,太子府内便为给皇上贺寿的事情忙碌起来。
尹采绿没见过这等大场面,心中更是焦虑不安。
赵清一边忙事务,一边还安慰她,早知道他这太子妃是个徒有其表的,越发感叹,这女子名声啊,信不得。
“无非是进宫赴个宴,太子妃不必担心。”
尹采绿怔怔抬头,她从未说过一句她害怕,太子怎么知道她在怕。
赵清伸手拉住她那两只将衣襟揉得皱巴巴的手,又将她身上的素色绣了玫红牡丹的小袄给扯抻展了。
他蹙起眉:“太子妃不可这般。”
又叫她把腰给站直了,背给挺顺了,才有几分刚来府上时的规矩模样。
尹采绿知道他在说什么,便道:“殿下放心,该臣妾见人的时候,臣妾还是那般模样的。”
说着,便当真举止仪态又庄重起来。
太子哭笑不得,只道:“在自家院儿里,太子妃如何都行,只在外面时,还是要讲规矩的。”
别说他了,母后也是被骗了,好好的才女,刚来时连字都不认。
现在好多了,被赵清教的,如今不仅认字,会看书,口齿也比从前伶俐了许多,
这便是认字读书的好处。许多大户人家有条件仍不让女孩儿读书,便是为的这个,口齿伶俐皆因思想活泛,便不好管教,不够温顺了。
赵清初见太子妃,只道她又有学识,又练就一番娴静乖顺的性子,是极难得的,当时他虽实在不想娶妻,也破天荒地看重她。
娶回来以后,虽与想象中相差甚大,与他心目中,堪与他珠联璧合,将来贵为皇后的女子,不甚相同,甚至,还差得有些远。
但他未尝没从这份婚事里体会到更大的好处。
只这更大的好处不必明说。
他这太子妃乖顺讨巧,颇有意趣,有一番好处在呢。
赵清唇角含笑,看着她一张雪白娇俏的小脸儿,自不必多说。
就在万寿节之前,崔婉清满脸高兴地替大公子筹办聘礼,薛家还是有家底子在的,这聘礼办出来像模像样,拿到哪儿去都是长脸的。
薛明澜都已经在自己的交际圈子里吹嘘了好几回了。
堂堂容国公的女儿,能被他给娶了,实力可见一斑。
众人自是一番艳羡追捧。
薛明澜在官场上一向不顺的路也顺起来了,原本对他冷淡的上峰,如今见了他也要多问过两句。
等了许久的升迁调任,也终于得了个口风。
那人只问:“听说你要娶容国公府的嫡长女为妻,当真?”
薛明澜刚得了母亲的信儿,此时自是拍着胸脯地说道:“当真,家中母亲已在备聘礼了,只此事到底伤小姐名声,还请不要事先传扬。”
那人一脸都懂的表情,实际上,在该知道的人里面,早就传遍了。
京中这么多世家小姐,相貌才学,人品礼节,少有比得过秦秀莹的。
在任何一场宴席上,任何一场谈论中,秦大小姐都是个厉害人物。
可惜再怎么厉害的人物,也抵不过天意弄人,也抗不过父母之命。
容国公府西跨院深处,三面环着青竹翠柏,唯南墙开一扇雕花槅扇,推门而入,只见正间设着一张酸枝木书桌,砚池里余墨未干,纸上笔锋刚劲处竟带几分男儿英气。
最后一笔落下,秦秀莹收起笔锋,丹凤眼微阖,面上自有股霜雪凝成的寒意。双唇抿起一道直线,嘴角既无笑意,亦无悲戚,几缕碎发垂落额前,非但未添几分娇弱,反更衬得眉眼间的凛冽锋芒。
“族中长老们都到了吗?”
丫鬟小佩回:“回小姐,都到了,只说您要以家族联姻关乎秦氏门楣为由,办一场‘议婚大会’,长老们虽不耐,迫于您一番手书陈明利弊,却都来了。”
“嗯。”秦秀莹身披一件天水碧色缂丝鹤氅,往那大会上去了。
秦秀莹要在这个厅堂落座,也是不得不听后母董氏来上这么一句:“未嫁的小姐,就这么跟族老们平起平坐起来,叫族老们听你讲话,不知是什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