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作越发小心谨慎,跟着父母一路进了主屋。
进门一眼见到的便是坐在主位上的老妇人,年约六十余岁,慈眉善目,眼角微微上挑。穿着朴素,只在发间带了一根素白的玉簪,正是她的祖母信国公夫人郑氏。
见到他们进来,她迫不及待地从座椅上起身。
赵继业率先跪下,面容平静,声音却隐带悲怆:“不孝子继业携妻明月,子濯意,女清灵拜见母亲。”
郑氏踉跄着走下来,跪着抱住赵继业的头,用手狠狠地打他的背,声音凄厉:“不孝子,你个不孝子还敢回来,你可还记得自己还有一个老娘啊。你怎么就狠心扔下我。”
其感情之深引得江濯灵眼眶微微发红,。
坐在郑氏左手边的世子夫人崔氏快步走下来,搀扶着郑氏:“母亲一定要以身体为重,您本来身体就不好,太医一再叮嘱您不要情绪波动,若为了小叔伤了身体,反倒是我们这些做子女的不孝了。”
她语气柔和,三言两语地就安抚好了郑氏,扶着郑氏回主座落座。安顿好郑氏后,又亲自把跪着的江明月扶起:“弟妹快请起,怪我一时情及,只顾着母亲的身体,竟是忘了弟妹和孩子们还跪着,真是该打。”
她抓着江明月的手,细细地端详江明月,赞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弟妹,果真是个冰雪般地美人,我看啊,这满厅的人加起来都敌不过弟妹的姝色。”
时下风气,女子以德为美,她这话说得就有些诛心了。
江明月不紧不慢地说:“嫂嫂谬赞了,嫂嫂气度过人,明月如何敢与嫂嫂争辉。”
崔氏的表情不变,知道面前这个商户懂得其中的关窍,轻轻带过这个话题,转而问江明月一些沿途的风景之类不痛不痒地话题。
二人你来我往,气氛竟是极为融洽。
说着说着,崔氏把话题转向江濯灵:“看我,只顾着和和弟妹说话了,竟是忘了孩子们,我与弟妹实在是投缘,还望母亲莫怪才是。”
郑氏此时已经缓过来了,她对江濯灵姐弟招手:“来,孩子们,上前来让我看看,坐在祖母这里”
江濯灵姐弟依言上前,坐在她的左右。
她仔细地端详江濯灵,赞叹连连:“继业把你们养的很好,阿灵今年是十六,濯意是十二,我记得可对。”
姐弟俩点头应是。
又问了些姐弟俩生活起居、当地风俗等问题,姐弟俩都一一作答。
堂下的人心思不一,但都面上带着笑看着张氏问姐弟俩。
待到张氏问得差不多了,郑氏笑着插话:“知道母亲与两个孩子分别多年,还有诸多话要说。只是儿媳少不得要做这个恶人了,清仪和清婉正翘首以盼,和她们的弟弟妹妹相认呢?”
江濯灵看向坐在崔氏身旁的两个少女,坐在她右手边的少女年纪稍长,眉眼间有些肖似崔氏,但却更为精致,气质从容显贵,只穿了一袭淡蓝色的儒裙,发间带着一个木簪。
另一个少女则是杏眼圆脸,嘴角上扬,未语先笑,她打扮要贵气许多,身着流云锦,发间带着金银宝石等饰物,贪多却不显乱。
“这是你大姐姐清仪,这是你二姐姐清婉。都是自己人,就免了那些俗礼了,孩子们认识一下就好。”
几个孩子都各自问好又向长辈问好,见面就算是完成了。
赵清仪含笑看向江濯灵:“早就听说三妹妹自幼随叔父在山间隐居,如今一见三妹妹,果真是灵动秀美,四弟也是俊秀可人。我如今戴冠修行,本应和弟妹一样住在山间,怎奈割舍不下母亲。妹妹有时间可要和我好好说说这山间的生活。”
她说话时眼睛并不直接看向人的眼睛,而是虚虚地看向鼻梁处,语调轻而缓,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虽然穿着素淡,但却气度雍容,一举一动皆有风仪。
在她的面前,江濯灵不免有相形见绌之感。
她不自觉地坐直,掐着嗓子说:“姐姐喜欢,妹妹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清仪抿唇一笑:“那就拜托三妹妹了。”
赵清婉道:“大姐姐偏心,怎么一来新的弟弟妹妹就忘了我了。这我可不依。”
她的声音急而清脆,吐字清晰,听之便觉干净利落。
赵清仪斜睨她:“既如此,那我今晚便与二妹妹一起秉烛夜谈可好。”
张氏笑得前仰后合:“好个清婉,竟和你弟弟妹妹争上宠了。”
气氛一时热闹,众人就几个孩子之间的关系很是取笑了一番。
说了一会儿话后,有小厮前来禀报国公爷和世子爷并大少爷已经在门外了,正往这边来。
热闹地交谈声就像是被盖上了细土的火堆,戛然而止。
大堂内只余众人微弱的呼吸声,片刻后,纷乱地脚步声从堂外传来,除了张氏,在场的人都挺直了身体,严阵以待。
还未见人影,赵敬德高昂的声音就传进来:“你个不孝子还有脸回来,老子没有你这样愚蠢的儿子,哪里来的滚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