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黎,被褥在箱子里,你拿出来把床铺好。”孟青喊一声。
“好。”
等杜黎再出来,孟父和孟春都回来了,望舟也醒了,他们站在床边勾着头逗孩子。
杜黎有一刹那的恍惚,过往种种似乎离他远去,他不再是他,他成了另一个人,他也渴望成为另一个人。
在这个雨天,一颗种子在他心里破土发芽,他渴望过上新的生活,他想要有个家,家里没有看不起他的人。
“姐夫,爹的衣裳穿你身上挺合身。”孟春拎着尿戒子出来。
杜黎回神,他伸手接过尿戒子,“我来洗。”
孟春不跟他抢这个活儿,尿戒子丢给他,他冒雨跑进灶房,“姐,我来看火,你去把望舟喂饱,免得待会儿耽误你吃饭。”
孟青走出灶房,她看见杜黎,说:“雨下这么大,地里的活儿也做不成,你在这儿住下吧,多住几天,雨停了再回。”
杜黎摇头,雨天做不成活儿,村里的人没事干,喜欢聚一起扯闲篇,他家的事肯定要被人翻出来嚼碎了问,他得赶紧回去跟他爹娘对口风,免得影响孟青的名声。
“雨下得大,田里会涨水,秧苗才插下去半个月,水淹过秧苗会把整株秧苗泡得浮起来,我得回去守田看水。”杜黎用这个说辞。
孟父出来听到这话,他叹道:“种庄稼是个辛苦活儿。”
“比飘在河面打鱼摇船轻省多了。”杜黎挺知足,种地是跟庄稼打交道,不怎么操心。
孟青看他主意已定,她就不劝了,她回屋抱孩子喂奶。
等把孩子哄睡,孟家人端菜吃饭,一条蒸鱼,一钵蒸蛋,半盆水芹豆腐汤,有干的有稀的,清淡又不乏滋味。
午饭吃好,孟母放下碗筷迫不及待地问:“这下能说了?”
“这件事的缘由你们也清楚,就是他三弟的同窗顾无夏,这个人之前想在纸马店定做一对飞马,他托到杜悯面前,杜悯求到我这儿来。我答应试一试,就带孩子回来住一段日子。”孟青轻描淡写地说。
孟母看杜黎一眼,她含蓄地问:“再有大半个月,家里要剿丝织绢吧?你公婆没留你在家帮忙?”
“他们倒是想留,奈何杜悯的事更要紧,他说什么圣人在打压厚葬提倡薄葬,他就此要写几篇策论。具体的我也说不清,反正他的意思是要倡议用纸质明器代替实物和陶器陪葬。”孟青故意说得含糊,“他想写相关的策论,但书院的学子对纸质明器接触不多,他想趁这个机会让他的同窗了解一下纸质明器的魅力。”
孟父对什么策论不懂,但他从孟青的话里嗅到商机:“你小叔子这篇策论要是再得魁首,我们孟家纸马店是不是要出名了?”
“真不愧是我爹,一下子就抓住最深层的细节。”孟青大夸特夸。
孟母不屑,“什么深的细的,这招式我们熟,一听就明白了。你十来岁的时候天天去瑞光寺听经,跟香客们辩经,见缝插针地跟他们介绍纸人纸马,我们店里的生意不就是这样做起来的。一年年过去,也积攒了些名声。”
“还是我娘聪明,一下子就看透了事情的关键,我们家的纸马店经营得有声有色,离不开你的功劳。”孟青挨个夸。
“那是。”孟母瞥孟父一眼。
孟父摆手失笑,“你的功劳你的功劳,我不跟你抢。”
孟青和孟春姐弟俩笑得合不拢嘴。
杜黎颇为新奇,父母、父女、母女之间竟还能这样相处?
“事就是这么个事,我是回来帮忙的。”孟青把歪掉的话题拉回来,“明天杜悯大概会带顾无夏过来,如果没来,估计要等天晴了才来。我跟他说好了,我要看过那幅字画才能决定能不能接下这单生意。”
“你出面的话,这单生意能做。那个顾学子不要色彩鲜艳的明器,要按画上的颜色定做,什么浅黑漆黑,颜色过渡只有你做得出来。”孟父看过那副字画,顾无夏要求还原画上马的神态,而纸马里面的骨架僵硬呆板,想要看出灵性,只能通过彩绘和贴饰。彩绘是孟青擅长的,他跟她只学会个皮毛。
“你要是觉得能做,这笔生意就能接。”孟青相信她爹的判断,她提醒说:“这笔生意要是做成了,名气就打出去了。阿爹,你要多备竹子和竹条,麻布、黄麻纸都要进货,最好还要有绢布和楮皮纸,好货要用贵料。”
“楮皮纸五文钱一张啊!”孟父舍不得买,他担心用不上再搁置了,“你要用的时候让孟春去买,这东西不要攒。”
“也行。”兜圈子的话说得差不多了,孟青嘿嘿笑,她倾着身子拄着桌面,看着爹娘问:“孟东家,潘账房,小的回来帮忙,有没有分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