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脖上浅淡的血痕刺目,右手腕包扎的纱布被扯乱,露出的肌肤青紫,而原先被他噬咬之处更是添了新伤,刀锋划开皮肉,鲜血如注。陆恒渊瞳孔骤缩,伸出的手难以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他急促地喘息,再无半分犹豫,猛地一把扯下自己玄色大氅的内里中衣。动作粗暴急切到近乎失控!
柔软的衣料被他死死按在沈昭手腕的伤口上。然而温热的鲜血瞬间浸透单薄的布料,染红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止不住!根本止不住!血还在不断外涌!
他不管,用尽全力死死按住。看着雪地上洇开的大片刺目血花,陆恒渊的嘴唇都开始微微抖动。
“阿珩……”沈昭因失血过多意识已有些模糊,仅存的清明让她看清了身边的人,声音破碎而微弱,“我的右手!替我保住它!”
“昭昭!昭昭!”萧厉玦这才从惊木中回神,扑倒在沈昭身边,一声哭腔喊出。“太医!快传太医!”
秦策恰时地跪倒在雪地,语气沉痛:“陛下!方才娘娘不慎跌倒,臣欲上前搀扶,奈何腿脚不便,反致娘娘伤重!臣罪该万死!甘愿受罚!”
萧厉玦满眼都是沈昭再次受伤的手腕,彷佛回到多年前,太后宫中那场“意外”的血腥一幕!他当时选择了沉默!此刻,巨大的恐惧笼罩住他,他猛地撞开陆恒渊,不顾一切地将沈昭的身体抢入自己怀中。
就在萧厉玦抱住沈昭的一瞬,陆恒渊那只沾满鲜血的手,下意识地、死死地攥住了沈昭未受伤的左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本能的占有与不允!
然而,只是一瞬!
少帝萧厉玦惊恐的脸,怀中人惨白的面容,四周闻声涌来的宫人……残酷的现实,如同冰水浇头。陆恒渊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被强行压下,化为一片死寂的冰原,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痛苦与滔天的无力。他猛地,几乎是是自毁般的决绝,松开了沈昭的手。
沾满鲜血的手,徒劳地悬在半空。怀中骤然空荡,只余下刺骨的寒风,和掌心黏腻温热的猩红。陆恒渊维持着半跪的姿势,玄色身影僵在原地,像一尊冰塑雕像,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骇人风暴。
萧厉玦抱着人疾步离去。秦策缓缓起身,整了整自己的官袍。他看了一眼近旁失魂落魄般的陆恒渊,嘴角勾起一抹看穿的笑意。
“陆大人,好快的身手。方才慌乱间,微臣似乎瞧见,娘娘腕上除了新伤,还有些新鲜的齿痕。啧啧,也不知是哪位情深义重的‘故人’,如此……刻骨铭心。”
说完,他不再看陆恒渊,昂起头,神情坦然地任由蜂拥而至的羽林卫“请”离。风雪飘摇处,只剩下陆恒渊一人,如石雕般凝固在猩红的雪地里。
凤藻宫,血气弥漫。数位太医面色凝重。
“皇后娘娘,右手腕二次重创,筋腱撕裂加剧,腕骨骨裂,失血甚巨。兼之连日忧思郁结,风寒侵体未愈,引动内火,高烧昏迷,凶险异常。”
萧厉玦守在沈昭床边,紧紧握着她冰凉得没有一丝生气的手,一遍遍唤着“昭昭”,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恐惧和无力。他通红的眼眶里蓄满泪水,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在太后宫中,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手腕喷血,却无能为力的少年。
太后在一众宫人簇拥下驾临。她面露忧色,目光犀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扫过一众人脸色,最后停留在沈昭层层纱布包裹,隐隐透出血色的右手腕上。
“怎么回事!”太后声音沉痛,语气责备,“秦策如何与皇后冲撞?”
众人垂首,无人敢回话。
“秦嬷嬷,哀家将皇后交与你照料,你就是这般当差的?给哀家打起十二分精神!皇后若有半分闪失,哀家唯你是问!”
太后摔袖,怒责太医无能,扬言保不下皇后,众人领罚!
临走时,她深深看了一眼沈昭的右手,眼中全是疑虑与算计。
少帝萧厉玦欲留凤藻宫,被太后一旨召回了紫宸殿。
夜深风寒啸,凤藻宫内殿,烛火跳跃,将昏迷之人的影子投在帐幔上,扭曲晃动。
沈昭深陷在高烧的梦魇里,双颊是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灼热,眉头紧锁,唇瓣干裂,不时发出模糊痛苦的呓语。
云岫满眼忧惧地守在床边,用浸了凉水的帕子一遍遍擦拭沈昭滚烫的额角,心随那破碎的呓语而揪紧。
“嗒!”一声轻微的脚步声落地,让云岫警觉!
殿内角落阴影里,走出一个高大蒙面的黑色身影。
云岫骇然,张口就要呼喊。那黑影抬手,扯下自己的面罩,烛光摇曳,照亮他棱角分明,却写满深重疲惫的脸,是陆恒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