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公子说,陛下明知老爷是前朝元老,这祭天礼偏让老爷主持,当场就办了,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现下老爷状况恐是有些不好。”
“如何不好?那皇帝可是削官禁职了?”
“那倒没有,老爷什么错都没犯。听说,陛下还表彰老爷祝文做得好,要礼部看齐呢。”
姐妹俩对视一眼,静言又问:“大公子可还有别的话?”
“没了,大公子就是怕夫人和两位姑娘心里挂着,让小的先回来禀报一声。”
“没事就好”,静言舒着气,对小厮道:“你先下去吧。”
小厮去后,静堂交待梅若:“你去林娘子阁中说一声,叫他们也别担心了。”
“是”,梅若应声退下,静堂又问静言:“等父亲回来,姐姐可要去看看?”
静言叹道:“我现在担心的哪是父亲,我担心的是右相。”
“右相?”
“你知道的,谢渊那厮惯会大干物议”,静言忧愁,“昨夜父亲被皇帝架在火上烤,不知道又会传得怎样满城风雨了。”
她的推测一点儿没错。今日是行卷第二日,皇帝和左丞相离心之言传得满城都是,季清阁背叛旧主,倒戈求荣的话又被提起,且已成政治正确。
大街小巷,众口铄金,是人皆可吐口唾沫,根本无人避讳贬低左丞相府两句。
行卷之人亦是比起第一日少了许多,季清阁仍是在前院坐着,备好茶点,与那零星几位学子清谈品评。
静堂穿一身素服,在后院慢慢走着。她的脸色看起来比昨日更加不好,嘴唇泛着青白,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今日府中怎么这么安静”,她自言自语。
墨香道:“姑娘宽心,世上的人就是这样,别看是有点儿文化的士子,见风使舵起来和俗人是一样的!”
两人在亭中坐下。
“季府势沉,世人只知父亲叛国,却不知父亲挽救了多少百姓的性命。今日嘲他者,都是当时他救的人”,她说着,眼里渐渐盈着泪光。
“二小姐莫要伤心,任他什么朝代,不是蠢人多呢?”
静堂感叹:“历史兴变,多有可悲的巧合,不仅是父亲,就像昨天晚上,大家恐怕都以为,那漫天孔明灯是为了庆祝前朝彻底陨灭,谁又会知道是为我而放的呢?”
“那你想不想再看一次”,亭外,陶然接话,墨香高兴起来:“陶公子今日来啦!快来和我家姑娘说说话,她昨日还说要感谢你呢!”
陶然走进亭中,墨香退下。静堂仍凭栏而坐,问他:“你不是说行卷耽误时间,怎么还来?”
他面对着她坐下:“我与季丞相投缘,听说今日他心情不好,作为晚辈,是该来看看。”
静堂心有所动,嘴上却说:“你将来要入朝为官,附从何人,结交何党,也该敏锐才是。如今季府这般情况,你纵是状元,来了又有何用呢?”
他笑:“这话说的,也未免太悲观了些。现下殿试的主考官不还是季丞相吗?”
静堂闻言皱起眉来,陶然忙道:“你别多心,我不是那类趋炎附势之人,只是怕自己说什么好话你又不信,我还得从头到尾解释一遍。”
“你不愿意解释就不解释,我不信我的,你沉默你的,有什么相干。”
陶然笑问:“今日这是怎么了?身体没好,脾气倒大了起来。”
“就是因为身体不好才脾气大呀”,她问,“你身体不好的时候没脾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