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
此花不知沾染了何人的羁绊缰锁,隐没于碧瓦朱墙之间。这一点她很确定。至于是否生出事端以鸣不平,却不得而知。
如若戾气过重,仅仅是惊梦扰眠这种程度下手似乎轻了些;倘若可受度化,连日来香火不绝诵经超度竟也丝毫不为所动;还鹰业已撤出,便排除了凶邪作祟的可能。风惊幔思来想去,都觉得这个透着邪门的源头应是一缕特殊的执念似乎更说得通。
假如仅为巧合,花梦本不相干,都是怪自己吃饱了想得太多。那么此花,也应早做了结才是。幽闭邪气,意念执著,放之任之想必极易惹祸。
风惊幔心下来了主意,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地退出了正殿。
在宫城中找一朵花应该比深海拾珠容易许多。索性也不着急,一处一处的挨着去找。好在星斐花除了樱草再无第二种颜色,越是暗夜莹光越显,不怕逮它不着。
她身材本就娇小,松花色丢在花丛里又不觉突兀,奈何莹透厚重的露水有些令人抓狂。
就算是趁着天黑出来采花的,倒也不必钻一路沾一路这样的顽皮,好好一个小姑娘弄得不像架下摘花倒更似池水里摸鱼。
形容得有点难听,这都不打紧。风惊幔想着,总比稍不留神被人撞见来得温柔,不然可哪来那么厚的脸皮去解释自己的做贼行径。
睫毛黑密犹似鸦羽,托着水汽闪动的这几下即可怜又可爱。
能不可怜吗?右眼余光瞥见的两个俯身探头的人影不是巡察的侍卫还能有谁。
花啊花,姐一心想解厄度化助你早入往生,你不保佑我也就算了,还这么下我脸面。
风惊幔站起身来缓得不能再缓,微笑着走到其中一名侍卫跟前。
“师父,您传授的心法弟子都已领悟并记下了。”言罢低头望了一眼那人手里的灯笼,“请您放心,早些回吧。”随后躬身一礼,择了旁侧的辅路默默走开。
弄得两名侍卫面面相觑,恍惚了少时方才回过神来。
这位小筑梦师大晚上的梦游了。
“做梦师压力这么大啊,看把人家小丫头累的。”其中提着灯笼的那人道。
“黑灯瞎火的,要不是怕吓着她真应该把人家送回去。”
“就是。”
很是不用。风惊幔背靠着假山石长出了一口气。
背倚坚石,不动如山,可避鬼邪保平安。看来还是有靠山更舒服。识时务也好认怂也罢,眼下可选之路屈指可数。
毕竟,天都要亮了。
风惊幔很想暴句粗口。顶着露水爬了整整一个晚上,颗粒无收不说还被逼得装神弄鬼。
……什么人吃东西吃得这么开心?满□□珠,果汁四溅,顿觉口内生津酸意上涌。
秦恭俭蓦地酸醒了,下意识抹了下巴发现没有口水,这才安心地揉了揉欲睁还闭的眼睛。
这梦做的,自己何时像惊幔这般出息呵呵。“啊——”
刚睁开眼,就见隔帘外有人盘腿坐在桌案前,背对着自己吃得风生水起的你说吓不吓人。
“鬼叫什么!一会儿把人喊了来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秦恭俭赶忙整理妥当后出得帐来,脸颊淡淡的绯色极不易察觉。
不消说,又是一夜未合眼天亮到小公子这里找口腹慰籍来了。
当听到风惊幔说补觉前想看看宫城里开得最漂亮的花时秦恭俭丝毫不觉得奇怪。她做什么都不奇怪。风惊幔如果不翻出点花样来一定非病即灾更有甚被人夺了舍。
秦恭俭递过一套宫女的常服给她,“你莫不是被哪尊画圣画神捉去做了人肉颜料砚台,你这身可比我桌上的瓜果梨桃色彩鲜亮多了哈哈哈。”
不等风惊幔恼火,连忙补道:“宫城之内最漂亮的花圃,定然在我母亲君夫人的宫里。我稍后去请安,你扮作宫女我好带你去看。”
那……感情好得不能再好了吧。再给她一晚时间怕是也想不出办法跑到君夫人的宫中去窃花。
风惊幔手提食盒混在送早膳的宫人队列里。
话说,绝色囿于垣壁之内而众不得见,实属可惜。岂止,简直暴殄天物。忽又转念,奇贵如何能混同,还是别寄望过深了,姑且观望一番全当拓宽了界域也好。
秦恭俭有说过,君夫人从来不会于午前踏足园中的,想来借小公子的光逛上一圏应该行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