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岫大病初愈,却非要起身送他,岐无合拿她没办法,只好从了。
“我送送你,正好也往花园里转一转。”
岐无合主动牵着她的手,“仔细别着凉,略走一走便罢了,若是想赏花,日后叫他们把花挪到暖阁里。”
说完还不放心,叮嘱汀兰等人,“拿上手炉和软垫,点心也备上。”
这才秋日里,他就连手炉都要给她安排上了。
岐无合亲手接过了披风,给人系上了,又皱着眉,觉得不够,“这料子不好,底下人办事不利,我晚上回来挑了料子就安排绣娘给你做。”
跟着的人都暗自心惊,虽说早知道督主看重夫人,可连这点小事都挂在心上,亲力亲为,就是那高门大户举案齐眉的夫妻之间,能做到这份上的丈夫也没有几个。
底下人思量着督主的意思,本就是专门挑了江南贡上来的锦缎,没想到这都入不了督主的眼。
“库房里还收着今年新得的方空绫,那才配你。”
岐无合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面料,什么工艺,给她裁什么花样。
其实秦远岫并不是很懂古人的这些讲究,但她喜欢他为她费心。
方空绫在督主嘴里像是满大街都是的粗麻布似的,今年拢共只得了这几匹,连宫里都没有,寸锦寸金。
照督主的吩咐,他们伺候夫人唯恐不尽心,哪有敢有小动作的,一应事物皆是好的。
可岐无合心里却只怕委屈了她。
不仅要好的,还得是最好的。
秦远岫被他抓着手,不仅没抽出手,还动作自然地回握了他一下。
岐无合心中泛甜,脚步也慢,只盼着出门的这段路越长越好。
可随即,秦远岫的手挣了挣,岐无合便顺从地放开了手,面上八风不动,心中却微微有些苦涩,默默地想,或许,或许她只是不习惯在人前这样亲近吧。
岐无合放手太干脆,秦远岫便知道他又在乱想。
她只是想和他更亲密地十指交缠罢了。
于是秦远岫立刻用手指抓住了他的,大拇指还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手背,随即又与他十指紧扣。
秦远岫仰着头看岐无合惊慌的样子,故意贴近了他,害他差点同手同脚。
岐无合感受着手心传来的热意,他的手比她大出许多,而她玉指纤纤,温软香玉,让他不想再放开手,心也像是泡进了热水里一般熨帖。
“知道你忙,但也注意身体,忙起来也别忘了时辰用膳。”秦远岫也是上过班的,虽说吃穿不愁,但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不知人间疾苦的,何不食肉糜的话她说不出来,只好叮嘱他多休息。
秦远岫看岐无合眼底的青黑都藏不住,也不知道前头是有多少烦心事,千头万绪牵扯着他的心神。
只是岐无合没好意思说,因着挂念她,他一整晚都翻来覆去,真是辗转反侧,于是便只能硬着头皮认下了“公务繁忙”。
秦远岫的态度亲昵自然,没见半分勉强,二人之间情意绵绵,如同神仙眷侣,连跟随岐无合的千户都忍不住惊叹,夫人出身好,虽说家道中落了,但姿容绝世,听闻性情与才华也极好,更何况夫人待督主这份心意,可是求神拜佛都求不来的,他们督主真真是运道好。
“比起前些日子,我看着你都有些清减了。”秦远岫面色坦然,丝毫不避讳自己进过诏狱的事,仿佛从云间跌落的事不值一提。
旁边候着的千户瞪大了眼睛,看夫人安排得厂督团团转。
厂督清减,不过是因为厂督自己胃口不开,时常忘了时辰,哪有人敢耽误厂督吃饭!
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吗。
“老了有你好受的。”秦远岫看他不甚在意的模样,忍不住嗔了他一句。
这话背后的意味让他禁不住一愣,随即便忍不住笑起来,这笑容晃得秦远岫心尖一颤,甚至有些想屏退众人亲他一口。
可现下都快走出花园了,秦远岫只好抬起头,没等她开口,岐无合便像是一直用余光盯着她似的,立刻俯下身,乖顺地侧耳,只听她悄悄道,“我听你的话,你也乖乖的。嗯?”
秋色正好,但秦远岫还记挂着妹妹,无心欣赏,飞奴住的东院她还不曾踏足过,虽说岐无合挑的人她自己都不曾挑拣过,也放心用,轮到妹妹身上便总是不放心,还得亲自去看一眼。
秦远岫回主院略坐了坐,正要往栖霞院去的,猛然想起她还有两个掌事丫鬟,还未曾专门见过呢。
四个掌事分别是掌房、掌衣、掌膳、掌书,四人职责分明,忙而不乱,掌房统筹内室器物,还负责监管着小丫鬟,掌衣则负责四季服饰与织造采买,掌膳专管小厨房,掌书便是专管着文书誊写和礼单管理。*
汀兰、素兰、雪兰、琼兰,几个侍女的名字,听得她一愣,她先前听过汀兰和素兰的名字,本以为岐无合是格外喜欢兰花才会如此,如今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时候秦远岫刚刚穿来,不说两眼一抹黑,也和盲人摸象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