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从皇后宫中脱身,身边带着的小丫鬟也不知靠不可靠,这还是她理过一遍院子的结果呢,临出宫时就见一个小太监捧着一盆金贵的素心兰唉声叹气。
“这素心兰的花骨朵……不知要被怎样为难呢。”小太监愁眉苦脸地说。
“多嘴”,身姿如孤松振雪的人,低眉盯着小太监手里的那盆略显无精打采的素心兰,岐无合不知在想什么,眸色沉沉,语气淡淡的,“左不过罚跪罢了。”
其实岐无合说的罚跪是跪下请罪,宦官做到他这个份上,太子再暴虐,也不过给脸子看,请罪也是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小太监没经过事,自然胆子小。
彼时废太子风头正盛,听闻暴虐无度,也是个不容人的,她刚刚穿来还不甚熟悉,不比原主,岐无合打扮得又十分寻常,她身边也没有得用的大丫鬟,自然认不出。
更别说岐无合侧身,还低着头,秦远岫自然不可能认出他来,还以为这是哪个小太监,要被一盆花无辜牵连。
这世道人命如纸,遇见了不好视若无睹。
这花虽说是御赐的,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她刚从皇后那里得了不少指点,秦远岫也不是笨蛋,分得清轻重缓急。
既然是举手之劳,秦远岫便将自己得的那素心兰给了出去,据说一芽值千金,宫中也只得了这寥寥几盆。
“别耽误了差事。”
秦远岫只见那人闻言抬起头来,眉目剑裁寒星,目若悬珠,一望之下,气势慑人,渊冰淬骨。
秦远岫当时只觉得这人长得真好,也没空想别的,便匆匆出宫了。
只是秦远岫不知道,她走后,岐无合盯着她的背影,纤秾合度,摇曳生姿,吩咐前来汇报的千户,“去查查。”
岐无合盯着案上千户送来的册子,轻轻抚平了纸上的折痕。
“原来是她。”
桌角上的素心兰郁郁芊芊,浮翠流丹,生机勃勃。
昔年,秦夫人还在世时,便时常进宫,也和她一般,遇上受人欺凌的小太监也看不过眼,见他病着,还费心托人看顾,秦夫人随手给的这点恩情,他还不曾忘记。
当年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太监成了如今权柄煊赫的九千岁,只是没想到他都爬到这个位子上了,还能遇上施恩于他不图回报的人,缘分二字,当真奇妙。
思及此,秦远岫想起阴差阳错地送到岐无合手里的那盆素心兰,眼中满是笑意,原是还有这个缘故。
秦远岫还没来得及“兴师问罪”,她还念着那盆素心兰的下落,便听闻岐无合下了值到了前院第一件事就是钻进浴房里了。
实际上岐无合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挑好了给她做衣裳的料子,早已吩咐下去了,不止如此,房中摆件、钗环项饰、铺子庄子……岐无合一一都想到了。
安排好了这些事,岐无合这才摁下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抬脚往浴房去了。
虽说岐无合迫不及待地想见她,现下才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话并不是虚言。
只是在她面前,岐无合总希望自己是体面的,做她眼里松风水月一般的、一尘不染的岐无合。
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若是放上砝码称一下,怕是相差无几,可岐无合偏偏总有些自惭形秽的气弱,或许是他的性子里便有些偏执,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将他所有的一切都悉数捧上还嫌不足。
这回来以后一定先沐浴再去见她的毛病,八成是以前从没有的。
不消细问,果然如此。
刚出了净室的岐无合便听见了房门推动的轻响声,眉头紧皱,正要发火,平日里跟着他的千户们都知道督主规矩大,不爱人近身伺候,更遑论是这种时候。
岐无合心中隐隐约约闪过什么念头,却没能抓住,只想着,八成是这段时间添置了不少人手,或许是他近日脾气太好,底下人便生出些懒散的心思,新人不通规矩,管事们也不知道是怎么调教的,该让人拉下去罚一顿。
一抬头便对上了秦远岫坦坦荡荡的表情,岐无合满目的怒火就像是被人迎头浇了个干干净净似的偃旗息鼓了,她的表情太过于坦然,仿佛这里是她的寝室似的理所应当,反倒是岐无合略有些不自然地微微扭身,像是要躲开她的目光似的。
岐无合只穿着亵裤,精干无赘的身姿,如出鞘的利刃。上身的肌肉线条清晰,块垒鲜明,身姿挺拔,猿臂蜂腰,真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秦远岫心下暗自感慨,不枉她赶了人亲自来一趟,真是大饱眼福。
岐无合像是被她的调戏了似的,这下没有旁人在,秦远岫倒是很有兴趣地盯着他,眼瞅着他面上逐渐浮上了一层漂亮的绯红。
秦远岫便更起了坏心眼,顺从本心,伸出手来,先是捏了捏岐无合的手臂,还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胸腹。
岐无合吓了一大跳,肌肉绷得紧紧的,望着秦远岫毫不脸红的模样,先是不知道说些什么,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了,“做什么……先出去好不好?”
按着当下的某些规矩,秦远岫的不少行为已然算是极出格的,岐无合原本以为自己早知道她胆大妄为,没想到她竟然胆大至此。
岐无合心下乱糟糟的,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这等残破之身,微末之躯,还没有准备好……他怕在她眼中看到悔意,他会疯的。
秦远岫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若是不主动往前,岐无合自己不仅不敢随意踏出一步,还能够想出一百种二人劳燕分飞、一刀两断的结局来。
岐无合的肌理流畅,肌肉并不夸张,却暗藏着爆发力,秦远岫是真的心痒,想摸一下。
岐无合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见她乱动,又伸手将她不老实的脑袋摁在了肩膀处,大手还下意识地在秦远岫后脑勺上安抚似的摸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