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枝陷在一个温暖而清晰的梦里。
梦里是滦州少有的明媚春日,阳光透过庭院中老梅树的枝桠,洒下细碎的金斑。
一只略带薄茧的手,轻柔地包裹着她的小手,引导着她将研磨得极细的茉莉花粉,一点点调入散发着蜜香的凝脂中。
“芃芃,调香如做人,心要静,手要稳。”母亲的声音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软糯腔调,“三分香材,七分心意,不可急躁,更不可因一点小成便自满自大。须知山外有山,香外有香。”
小小的阮明枝梳着可爱的双丫髻,抬起小脸点点头,奶声奶气地应道:“芃芃记住啦,娘亲放心!”
说话间,一位气度雍容的妇人也笑着走了过来,她身侧跟着一个小少年,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墨色小锦袍,领口袖缘绣着精致的云纹。
男孩小小年纪,眉眼间已初具棱角,好奇地打量着梅树下的母女。
妇人走到近前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侧身对那少年温言道:“这便是娘常与你提起的芃芃妹妹。这几日我们在滦州,你要好好照顾妹妹,带她玩,可好?”
小男孩目光落在阮明枝脸上,盯得小女孩害羞得躲去母亲身后。
他这才抿唇点了下头,算是应下。
——
今儿个就是刮什么风也吹不散阮府的喧嚣与热浪了,朱漆大门披红挂彩,崭新的红灯笼沿着回廊一路高悬,映得满府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不知道的还以为要过年了。
原因无他,镇北侯府的聘礼,到了。
长长的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几乎堵塞了整条巷子。清一色身着劲装、腰挎长刀的侯府亲兵护卫着数十抬系着大红绸花的礼箱排成两列。
箱子压得抬杠的壮汉肩头微沉,礼箱上描金绘彩,流光溢彩,光是这箱子的材质和做工已非凡品。
站在队首的是一个面容肃穆的老太监,他身后跟着一位身着管事服饰,气度沉稳的中年男子,以及数位捧着锦盒的侍女。
这阵仗,不仅让阮府下人目瞪口呆,连闻讯赶来的街坊邻居都挤在巷口,啧啧惊叹。
“我的老天爷,这就是侯府的排场?这都是宫里来的大人物啊!”
“瞧那箱子,怕不是金子打的吧?”
阮茂林和林氏早已率领阖府上下穿戴一新,恭恭敬敬地跪在前院迎接。阮茂林腰杆挺得笔直,林氏更是精心打扮,发簪随着她激动的呼吸微微颤动。
“圣上口谕,镇北侯陆一珩与阮氏明枝,天作之合,佳偶天成。特赐南海东珠十斛,蜀锦百匹,以彰天恩,贺此良缘!钦此——”
圣上亲赐,这是何等的荣耀!
阮家祖坟要冒青烟了!
侯府来的管事上前一步,展开长长的礼单,朗声唱喏:
“侯府聘礼:黄金五千两,白银三万两,金丝楠木四季花鸟屏风十二扇,名家字画十幅,各色锦缎绸纱五百匹,羊脂白玉如意一对,翡翠摆件八件……”
每报一样,人群中忍不住冒出一阵更激烈的议论。
阮家大小姐这是真真儿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聘礼流水般抬入府中,在前厅和庭院里堆成了一座座炫目的小山。
阮茂林搓着手,好半响才克制住激动的声音:“快,快让人清点入库,小心着点,这些都是御赐和侯府的重礼,万不能有闪失!”
林氏更是心花怒放,连声应着,就要指挥心腹婆子和王勇上前接手。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