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她用瓷盘做桥,试图飞到殷牧池身边,为的也就是告诉他这一幕。
那雅阁之中,隐约现出三个被悬吊于半空中的身影。从身形服饰判断,应是三名成年男性。他们三人前后并排,双臂双腿大展,摆出骇人的“大”字形。如果夜游没有看错的话,他们项上头颅跟身体的方向呈现一百八十度旋转,身体面朝戏台,头颅面朝后墙,像是被蛮力硬生生拧断又放上的一具木偶傀儡。
由于纱幔很快又重新合拢,只是霎那间一瞥,她并没有看清他们是如何悬挂于空中,旁边是否还有他人。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的脖颈已折,死人无疑。
死尸布阵?
她根本不在意眼前这些人死不死,但是她也不准备让自己出任何一丝意外。
无奈的是,她的唇舌如同被无形丝线缝合住,再也挤不出半个字。她只能努力在眼皮的缝隙中拼命转动眼球,试图暗示,楼上有异。
这是她重塑人形后,再一次体会到无法动弹、无力自保的情况。生命初始那场烈焰浓浆般的噩梦回忆再一次如毒蛇吐信钻入肌肤。
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自己明明滴水未沾,粒米未进。先前在邪崇铺内喝的酒,确实是抿了一口,便察觉有异。又预料店外有人将至,便将剩下几杯含于口中,在黑衣人与邪崇恶斗之际,被自己无痕无影化于空中。
只那小小一口,不该直到来了这春满楼才发作呀……
于混沌之中飞速思索之际,一只温暖的大手突然覆上了她的掌心。两掌贴合之处,一股清冽的灵力如涓涓细流般流入,犹如滚烫的熔岩遇见寒潭之水,体内灼热的躁动瞬间得到了舒缓。
是殷牧驰。他在双臂稳稳抱住她时,于衣袖下悄然探出一只手,找到她垂下的手,默不出声,快速将自身灵力渡送给她。
虽然她只道出一个“死”字,但他已然会意。
此时众富如梦初醒般,发出稀稀拉拉的鼓掌声和惊赞声。
有热心人捧场:“妙极!妙哉!一环紧扣一环,飞身戏盘,英雄救美,一黑一白,阴阳调和,当真是今夜最精彩的表演了!果然好戏都在后头!”
“这场表演是结束了吗?还是仍在继续中?”
原来有人将方才种种惊变,误认为是表演的一部分。
也有好事者高声调笑:“今夜规矩是投金得美人,价高者得,可不是英雄救美啊!这位公子,可要守规矩啊!”
“是啊,怎么还抱着呢,放下吧,难道舍不得放了?”
“哈哈哈哈,千金易得,美人难寻,此等绝代佳人,这位公子自然一抱心就化了,那舍得放啊?哈哈哈哈。”
殷牧驰此行易水城,贯行低调,只带两位徒弟,三人除了与城主柳原打过照面,并未曾与城中其他权贵往来应酬。是故众人虽知万归宗墨华君来了易水城,却无人识得眼前这位正是本尊。只觉眼前这位年轻男子相貌非凡,身手了得,唯恐其夺了美人去。
殷牧驰对喧嚣声充耳不闻,一边稳稳走下软榻,一边凝视怀中少女。衣袖下,他的手还在源源不断给她灌输灵力。夜游僵硬地依在他臂弯里,雪白衣襟外露出的肌肤泛着异常的嫣红色,唇上两处咬痕渗出点点猩红,光洁的额间沁了一层细密汗珠,眉间微蹙,纤长如翼的睫毛微微轻颤。今夜在邪崇牛马肉铺里,两个徒弟中了失魂露后,也是这般模样。
她原本就难受得厉害,想到现在自己这般模样躺在男人怀里很是难堪,听见周边这群男人放荡的戏谑声更觉恼怒,一气之下,神智倒是清明了三分,挣扎着想下来,可虽说体内燥热渐缓,身子还是僵硬着,只能恨恨地继续维持这个姿势躺在殷牧驰的臂弯里。
冷静下来之后,又惊觉殷牧驰只着一件墨色长衫,质地轻薄。虽说她动弹不得,但身体上的触觉还在,清晰地感受到了单衣下的健硕胸肌,和胸肌下急促有力的心跳声。
一时之间,她也分不清这心跳声究竟是她自己的,还是他的……
她干脆闭目不语,心中默念。此人名为殷牧驰。恩人提过,他幼弟名为牧驰。二人容貌如此相似,他定是恩人之弟无疑。
正当她再次尝试睁眼时,忽觉身子一轻,他抱着自己腾空而起,片刻后又落下。两个起落间,耳边传来重物断裂坠地声。虽上下起落,但她并不觉得颠簸,左耳始终稳稳贴着他的胸膛。除了那有力的心跳声外,她突然听见近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恐怖至极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