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后来容铎才会被刺杀。
忆起前世,便不可避免地忆起当时暧昧,尤其还在宜阳殿,每一处角落都有他们欢好过的痕迹。
灼玉焦灼地起身,打算出去缓缓,却被容濯叫住。
“阿蓁?”
容濯看清幼妹眼中与年岁不符的痛苦,忙隔着衣袖拉住她。
唤的是阿蓁,不是灼玉,是只象征着容濯幼妹的阿蓁。
王兄替她挡下的暗器最终化作切割她思绪的尖刀。一夜之间,她对他的感情变得更为复杂。
阿蓁、灼玉。这个名字撕扯着她。容蓁是容濯的王妹,灼玉是他前世的妻子,她不能既是妹妹也是妻子。只做灼玉,就会失去幼时属于容蓁的回忆,她舍不得。只做容蓁,她过往的一切经历、阿姊、义兄、都会随灼玉此名消逝,她将不再是完整的她。
那为何她不能像前世尽忘幼时之事那样,忘掉前世一切?
可是不行。
一旦忘掉,她会失去先机,再次让薛邕得逞,更不能查清阿娘的死。
隐隐察觉王妹是在抵触他,容濯松了手,放缓声音:“阿蓁,有何难处大可与我说,我不会害你。”
灼玉迅速平复,重生已是命运馈赠,与其纠结这无用的“羞耻心”,不如先想正事。她冷静下来,假话掺着真话胡诌:“没什么,我只是想起当初那个侍者抛弃我时,有位戴着幂篱的女子在一旁,她想是宫里人。昨夜薛相与人在宫里私会,说不定是那抛弃我的女子!总之我不想让他们掌控赵国,我好容易从卑贱的舞姬变成了翁主,不想再沦为仆婢,任人恣意赏玩!”
任人赏玩。
过去十年,那些她无法被容濯见证的辛酸倏然有了实感。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想起当年刚失去母亲时的她。小小的人因哀痛过度神思恍惚,在偌大王宫中四处寻找,钻到狗洞,钻到草丛寻找已无法归来的母亲,偶然看到他,小手拉住他,稚声道:“白衣裳……白衣裳的是阿娘!阿娘,阿娘抱阿蓁,抱一抱!”
“阿蓁。”
他低唤她一声,迅速压下情绪:“我会帮你。缘由有三,其一,相国与阿母母家有旧怨,必不愿见王兄或我掌权,我早已忌惮。其二,我昨夜已暴露在薛相眼前,不得不防。”
“其三呢?”灼玉问。
“其三——”容濯没往下说,只含笑揉了揉她发顶。
但灼玉也读懂了。
其三,因为她是他的妹妹。
可她不解:“就算我是你妹妹。我们只幼时亲近过,如今早已陌生,你为何还要对我这么好?”
容濯陷入少时回忆,却没告诉她,只问:“我赠王妹赠财帛,你会因弄不明白我为何赠送便不收么?”
灼玉被他点醒:“也是,横竖是好处,不要白不要!”
或许前世因为各自立场,他不算一个好夫君,但今生他们彻底处在一艘船上,他应当会是个好兄长。
而前世悲剧开端,是因她是个无所倚仗的舞姬,才会沦为一枚棋子。但重生后,她身份变了,便可以成为容濯薛相一样的执棋人。
结局会不同的吧?
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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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很深,灼玉躺在榻上两眼瞪得比铜铃还浑圆。前世和今生的片段在脑海交错。一会是温润体贴的兄长,一会是若即若离的夫婿。
好烦。
若能只忘记容濯就好了。
她翻了个身,忽然想到初回赵宫时,太医称她会失去幼时记忆是因受了刺激,有意回避痛苦。而容濯白日听她说起薛邕时,曾调侃:“原是偷听得知,我还当王妹可预知后事。”
预知后事……
灼玉倏地睁开眼。
她是否也可以把前世当成可预知后事、半真半假的梦?
梦中义兄战死是真,薛邕祸乱赵国是真,幂篱女子是真。但她曾和容濯的成为夫妻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