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父母双亡,被流芳阁捡了去,学习了各种技艺,也算是得了一身本领在这世间算是得体地活着。
她以舞闻名于流芳阁。舞袖惊鸿,足尖点过之处,金铃响如天籁,也有过引得满堂王孙贵胄掷金如雨,只为博她回眸一笑的时候。
最盛时节,她也闻名于京城。
雅间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此刻形容枯槁的女子。
曾经顾盼生辉的眉眼,如今在烛火忽明忽灭的倒影下,只余下灰败的死寂和一种茫然的脆弱。
她捧着少女给她倒的还有些温热的茶水,尝试温暖着冰冷的指尖,但杯水车薪,手间的温度愈发冷。
“他曾说要给我一个家。”
泣雪的语气有些怀念,声音很轻,甚至在这雅间都有些缥缈,“他对我说,此生绝不相负。”
崔羡好安静地坐在对面,隔着轻纱,目光沉静如水。
“我信了。”
泣雪低下头,长睫掩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用攒了半辈子的体己钱,给自己赎了身,以为是新的开始。”
再抬头时,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迷茫。
“可没想到,那就是个填不满的窟窿。”
她声音哽咽,带着深深的无力,“我嫁给他,以为是新的开始,却踏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火坑,他出去外面赌,和我要钱,刚开始还甜言蜜语。。。。。。”
她说不下去了,泪水无声地滑落,伸出手把衣裳忽的撩上去,手臂上尽是青紫。
“我知道……我知道他不好,可是,可是……”
她可是了半天,却找不到一个能说服自己、也能说服别人的理由。那点残存的,对“家”的幻想,像风中残烛,明明灭灭,却又固执地不肯彻底熄灭。
“后来他又找了一个。”
女子的声音已经颤抖的不像话,带着认命般的哀戚。
听到这,崔羡好眸光微动,这其实是一个就算在话本里也过于疏忽平常的故事。
世上的男子大多薄情,而女子却过于珍惜情谊。
想到什么,少女转向王主事,声音清晰而果断:“王伯,劳烦你去近月芙蓉阁的赊销记录,尤其是署名‘泣雪’或可能与之相关的。”
王主事神色一肃,躬身道:“是,小姐。”
他快步离去,听到这些话,泣雪彷佛是预料到什么,身体刹然一抖像是不可置信,她抬眼,有些无措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小的少女。
崔羡好看着眼前几乎被绝望淹没的女子,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你可想和离?”
“和离?”
收到这个疑问,泣雪猛地抬起头,红肿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微弱的光,随即又被更深的灰暗覆盖。
她苦笑着摇头,泪水涟涟。
“小姐妾身知晓您的好意。可和离之后呢?我一个无根无基的妇人,身无分文,又如何在这世间存活?”
眼睛望向王主事离开的方向,还带着微弱的希冀。
“他或许只是一时糊涂。”
最后一句,她说得极轻,眼神也彻底暗了下去,其实她也无法说服自己。
可这世间女子,本就难以依存,她又能如何呢?
崔羡好看着她,心中了然。女子重情,而男子轻意,这个世界给男子的选择极多,留给女子的却甚少。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和泣雪低低的啜泣中流逝。直到王主事再次匆匆返回,手中拿着一本账册,脸色凝重。
王主事将账册翻开,指向一处,“查到了。上月二十,一支‘点翠流云簪’被赊走。签押人留的是‘泣雪’。”
“但据当值伙计回忆,来签押的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自称是泣雪姑娘的夫婿,代娘子来取货。伙计见是贵重物品,本欲坚持要本人来,但那男子口称娘子病重卧床,并出示了一枚刻有‘雪’字的旧银戒作为信物,伙计一时不察,便让他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