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夫人,您二位看这堤坝走向,下官特意请高人指点,顺应水势,可保万全…”
就在这时,穿着工部水部司主事官服的沈知年快步从堤下走来,额角带着薄汗,显然刚从别处赶来。
他对着谢杳、崔羡好和李茂恭敬行礼:“下官沈知年,参见殿下、夫人、知府大人。听闻大人陪同殿下视察堤防,下官特来听候差遣。”
李茂看到沈知年,笑容更深了几分,仿佛找到了可以专业夸赞他这个“豆腐”工程的知心人。
“沈主事来得正好!你精于水利,正好为殿下和夫人详细解说一番这堤坝的精妙之处!”
“是。”
沈知年应声,走到谢杳身侧,指着堤坝结构,开始条理清晰地讲解起来……
等到结束回府,李茂在州府衙门前,对着登上马车的谢杳和崔羡好深深作揖。
“殿下与夫人亲临指导,下官与洋州百姓感激不尽!”
谢杳坐在马车内,隔着车窗,脸上挂着得体的淡笑,颔首。
“李大人用心良苦,政绩斐然,本殿下回京后定当如实禀明圣上。”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异样。
崔羡好依偎在谢杳身侧,扮演着温婉娴静的世子妃,对着李茂柔柔一笑。
“有李大人这般能臣干吏坐镇洋州,实乃百姓之幸。今日所见,大开眼界。”
她笑得无懈可击,仿佛真心被那“焕然一新”的府衙道路和“铜墙铁壁”般的堤坝所折服。
马车辘辘驶离府衙,将李茂那志得意满的笑容甩在身后。
车厢内,方才的融洽气氛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凝重。
“演得不错。”
谢杳瞥了一眼身旁瞬间敛去笑容的崔羡好,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带着点调侃。
崔羡好笑了笑又马上收回,语气僵硬。
“我看你演得也不错呀,幺幺。”
她揉揉笑得有些发僵的脸颊,琥珀色的眸子恢复清明。
“那堤坝新土盖得都遮不住那里面的朽木,李茂今日谈的这‘斐然政绩’,糊弄鬼还差不多。”
被“糊弄”的鬼此时撇了她一眼,语气淡淡。
“光看表面自然不够,我们下午再去一次。”
午后,天空依旧阴沉。
谢杳与崔羡好换了身不起眼的布衣,悄然出了驿馆,混入人流,再次来到上午视察的“惠民堤”。
这一次,他们避开了官道,沿着河滩泥泞的小路,从侧面和背面观察这道被李茂夸上天的工程。
没有了李茂的一番“热情”解说,没有了随从的簇拥,眼前的堤坝显得更加真实。
靠近水线的部分,新砌的石块缝隙里,果然能看到未能完全填实的空洞,一些看似夯实的新土,在雨水的冲刷下,已显露出下方颜色质地明显不同的,松软的旧土。
“果然……”
少女蹲下身,指尖捻起一点剥落的碎石屑,眉头蹙起,作思索状。
“这石料,看着质地松散得很,还高等石料?”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堤坝另一端,正沿着堤脚仔细查看着什么,不时用炭笔在随身的小本上记录。
正是沈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