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允了。”沈清荣的应允让江宁心上的石头落地,她盈盈福身:“今后臣女愿为娘娘下犬马之劳,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说罢,江宁接过沈清荣手中的木盒,退出寝宫,跨过那道门槛,抬头却看到步杀等在院中。
江宁点头示意,转身便要离开,被步杀伸手拽住,她回头,步杀今夜似乎总是皱着眉头,薄唇欲开不开想要说些什么,犹豫半天从衣襟里掏出一支白玉簪子塞到江宁手里。
“这是裴安留给你的。”
她早认出那簪子是她的,虽不名贵,可其中的精妙之处在于这簪子内部中空,她曾与裴安约定过,若将来有天降不测的那一天,可在这簪中藏下最后一句想对她说的话。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江夫人,今夜,多谢你,你既是娘娘的人,今后娘娘的滕影卫可供你驱使。”
步杀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江宁加快步子,出了寝宫大门立刻将簪子打开,里面果真有字条,她颤抖着展开已经有些泛黄的纸条。
只见上面有两行小字。
“卿卿如吾,朝廷动荡,生民苦寒,与卿至情不可言弃,然此去为天下黎元必不可返,愿卿康乐,裴郎再无多想。”
江宁忽然笑了,裴安武将出身,字平时写得龙飞凤舞,临表别言,字倒是工整。
这字让江宁意识到这是裴安的绝笔信。
笑着笑着,两行清泪忽地落在玉面上,京城的雪还在下,雪一片一片砸在字条上,将墨晕花。
她将字条放入簪子里好好收起,将眼泪抹尽,眼神霎时间凌厉。
无论是沈清荣还是裴无忌的话都不能尽信,他们想拉她入局,裴安便是最好的切入口,可江宁还是接住他们伸出的橄榄枝。
因为刀子是站在他们背后才能捅的。
双面谋皮,她不会是棋子,她要做掌局人,揽尽一切可以为她所用的筹码,直至推翻棋局。
如今她将成摄政王妃,又是手握实权的太后沈清荣的人,无人不敬。
路总会走顺点的。
今夜不止对江宁是个动荡之夜,多少忠臣良将枉死,英烈满门被屠,在她来的前一刻,沈清荣怕是都在处理她权路上的拦路石。
透过她的眼,能看到宫路上密密麻麻交叠起来的血痕,那些人大多都被一张草席卷起扔出宫外,以避免污了贵人的眼。
江宁前世便是这样。
“你就算爬也得爬到宫外,快滚!”
呵斥声打破江宁的回忆,她寻着声音看去,一个囚服上沾满血迹,发如杂草的老人被一群穿着黑衣蛇绣暗纹的男子肆意踢踹,他的腿好像断了,倒在地上如同一滩烂肉。
他的头颅仍抬得高昂,身上枷锁重重,清清脆脆的碰撞伴着他的呼喊声阵阵:
“你们这群走狗今日便让我死!我就算死了也要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炼化成吃人恶鬼,让她太后睁眼亲自看看,今日她屠尽忠良,任用奸逆之臣,来日大昭千千万万忠臣百姓做了野鬼也不会放过她!”
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亮得出奇,让江宁一下子进入他的因果境。
他名叫范济昌,布衣科举入朝为官,从地方一路直上到京城,爱民如子,忠心耿耿,后为大昭操劳而死,堪称贞良死节之臣。
最重要的是他朝廷为官的初心,为万姓而生,为家国至死。
此人可用。
见到江宁,那群男子立刻停下动作,双手抱拳躬身拜见她,范济昌强撑着抬起头,便看见如谪仙下凡的女子,她着一袭黑衣踏雪而来,与夜色融合,月华洒在她脸上,更显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