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吧。”
江宁缓缓开口,许是忠臣之间的悻悻相惜,她不由自主地想救下范济昌。
她总觉得良善之人不该枉死而去。
滕影卫领命,四散不见,宫道上唯余江宁与范济昌二人,不言之间她不顾污秽蹲下将范济昌扶起。
“范大人。”
范济昌挣扎着嘶哑的喉咙开口询问:“夫人是?”
起初范济昌还是有些怀疑,沈清荣的滕影卫如何会听她的话,可看江宁的神情,她要救他不像是假的,总之她是他范济昌的救命恩人。
“后辈乃江宁,裴安将军之妻。”
听到这个名字,范济昌才反应过来她今夜的处境和他别无二致,抬手就要给江宁行礼,似乎是忘记他的腿已经断了,弯腰的那一刻又跪倒在地。
江宁索性跪下来同他说话:“范大人今夜过后可有何打算?”
“我无妻儿,老母已死,清净身一条罢。”
“先前承蒙圣上恩宠,得缀公卿之后,布衣之命愿肝脑涂地报效家国,后遇太后专权霸政,我只忧心大昭社稷,可惜今生再无机会报答。”
“那便是没有打算。”江宁了然,“范大人可借一步说话。”
她没有给范济昌过多犹豫的时间,搀扶着他直接出了宫门,果不其然外面早有一辆马车等待,马车上挂着一盏小灯,江宁便知晓那是双鲤派着昭闻阁的人来接她了。
车夫恭敬地唤了声当家的,江宁点头扶着范济昌上了马车,把目标地定在昭闻楼。
范济昌还没见过这阵仗,坐在马车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他从前只听闻裴将军的夫人是个盲女,夫妻二人璧人一对,叫人好不艳羡。
如今来看,江宁江夫人定是个豪杰中人。
“范大人,今夜我从滕影卫手中将你救下确有私因,我想你同我一道,将我大昭之腐臭连根斩断。”
“不知道范大人如何做想?”
江宁头转向范济昌,字字有力,在无神之眼下她在观察范济昌每个稀碎的反应,他能从地方官至京城证明范济昌有大治天下的能力,他能被沈清荣当成乱党宁死不屈,证明他忠心不二。
因此这并不是范济昌答不答应的问题,江宁从始至终都只给了他一个答案。
加入她,为她所用。
若二人注定志道相离,江宁也不允许任何一派势力能够将范济昌拉拢了去。
范济昌沉默良久,宫中动乱,各方势力风起云涌,甚至包括沉寂许久的南诏余孽,这些境况下,真正为百姓设身处地着想的能有几人。
万千条性命会因为可笑的党派之争弹指间如灰飞烟灭。
他眼神有些颓靡,理理乱如蓬草的头发,拱手道:“今夜承蒙江夫人相救,可我已是烂命一条,无力与虎狼相争。”
江宁心中轻笑一声,范济昌退一步,她也能追千万步:“我救你是因为为众人抱薪者,不该死于帝王算计,不该埋没于天子不义。”
“你心怀社稷,如今甘愿埋没于世,眼睁睁看着豺狼虎豹将天下百姓瓜分而食,那范大人你呢,你为万姓而生,为家国至死的抱负呢?”
“我今夜救下你不是为了挟恩图报,而是要留下你的命去干真正利国利民的事,我便是你要找的那个人,相信我。”
她这番话似利刃狠狠剜动范济昌的心,他心中那块巨石动摇了,是啊,为天下百姓之安乐而付诸性命是他毕生的理想。
若隐于大世,冷眼旁观人间冷暖,如何对得起他范济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