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林芝伤了周婆子,祖母没处理林芝,反而教人把周婆子一家打发走了?”三姑娘在屋里用膳,听得这稀奇消息,半信半疑的。
婢女陈香往日便看林芝不顺眼,见状添油加醋道:“可不是嘛,人周婆子对她可好了,奴婢去灶房时常常见着周婆子捡吃食给她呢。”
三姑娘撇嘴:“果真是个白……”
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便见帘子轻动,而后苗妈妈掀帘而入。
三姑娘下意识止住声音。
不同于刚刚在老太太跟前时的温和,此时的苗妈妈面色严肃,目光凌厉,一双冷目扫过,登时让陈香面色惨白,僵在原地不敢动作。
不单陈香惊惧,便是三姑娘见了人亦有些发怵,干声唤道:“苗妈妈。”
苗妈妈先给三姑娘请安,而后才沉声道:“姑娘若是这般听信身边人的话,日后到了婆家恐要受人欺瞒。”
陈香闻言,面无血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苗妈妈又道:“那周婆子屋里搜出好些物件,原是个惯偷。如今老太太念其是家生子,才未送官究治,只赏了板子,打发去乡下庄子,已是留了体面。”
“至于林芝……”苗妈妈语气微顿,神情颇为复杂。她与林芝的外祖母原有旧交,昔日也曾见过林芝几回,不想那孩子命运多舛,竟落得如此境地。
顿了顿,她才接着往下道:“邵大夫为她看过,她是真的痴傻了。今日宋妈妈为这事还求到老太太跟前,想要自请出府照顾林芝。”
三姑娘闻言,眼前一亮,面上险些露出笑意来。她念及苗妈妈在跟前,强自按捺住激动得心情,故作叹惋道:“竟有此事?宋妈妈真真是慈母心肠。”
苗妈妈将三姑娘的神色尽收眼底,暗自摇头。想那大姑娘端庄娴雅,二姑娘蕙质兰心,四姑娘亦是静雅温婉,偏生三姑娘的性子与诸姐妹迥异。
只是主仆有别,纵然老太太抱怨三姑娘品行不佳,又命她好生教导三姑娘,她也只能斥责讨巧的婢女,略作提点,再多的话却是说不得了。
……
却说周婆子一家被打发离府,前往乡下庄子时,桑白除将周婆子所偷骗之物归还林家,还多送来三匣子东西,陪笑道:“这是老夫人与三姑娘赏的,说是奖赏芝姐儿擒获惯偷。”
宋娇娘千恩万谢,等人走了方才低声嘀咕:“想来都是老太太赏的,偏要扯上三姑娘。”
府中上下皆知,自林芝患病以来三姑娘既未遣人过来探望赏赐,也未曾使人过问病情。
林森拿胳膊肘轻撞了一下,宋娇娘方止住话头,噘着嘴儿打开三个盒子来看。只见其中一盒里放的是各式糕点和一罐蜜露,一盒里放的是岭南产的米饼、楂条和肉脯,另外一盒子里放的是两匹颜色鲜亮的绸布,另外还有几张交子。
宋娇娘点了点,匣子里共有十张交子,每张十贯钱,足足一百贯。她大吃一惊,不由惊呼:“老太太怎恁的大方?”
林森眉眼舒展,露出笑来:“看来老太太并不像你说的那般坚决,约莫已是同意咱们自请出府的事儿了。”
宋娇娘一怔,林芝反应更快,喜道:“娘,咱们在府里吃喝用不上多少银钱,府里赏赐也多是散钱。”
家生子与雇佣仆婢不同,月钱稀少,多是以各种赏赐为主,例如平日抓一把铜钱,亦或是赏赐各式首饰乃至布料吃食等,还有便是各种年节时的红包,内里多是金银做的福禄珠子。
尤其是交子更是罕见,毕竟交子需要前往固定地方更换为现钱,金额又是数贯,不太适合赏赐仆婢,倒是仆婢们私底下会将攒着的铜钱拿去外边换成交子,便于随身保存。
宋娇娘恍然大悟,又惊又喜还有些疑惑:“先前老太太还执意不许,怎又突然改变主意,莫非其中有诈?”
“这还多亏了芝姐儿。”林森含笑望向女儿,“她含混中误伤到周婆子,倒是教老太太生了忌惮。”
往昔林芝装作疯癫,苦的多是林森与宋娇娘,府里其余人皆是冷眼旁观,顶多嘴里说道两句可怜。
直到她伤及周婆子,府里这才如临大敌。尽管周婆子乃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可府里上下却不是这么想的,看着林芝就好比看到有人在柴房里囤了一垛硝石,不知何时会引起火来。
“原来如此。”宋娇娘恍然之余,又重新记起这桩事来,拉着女儿又是一通念叨:“你啊就让那周婆子拉来扯去的,那般的欺负你,平日还总说没事……”
林芝哭笑不得:“娘,我这是在演戏呀。”
宋娇娘知道女儿在演戏,可也忍不住心疼,嘀嘀咕咕念叨着。
林芝岔开话题:“说来今日运气真好,原本我以为还要再忍上几日,待老夫人与郎主都知道咱们家有意出府再行寻机会发作。”
“没曾想娘恰好带着桑白姐姐过来,周婆子又直接把机会送上门,两件事竟是撞到一起。”
桑白乃是老太太的心腹,将全过程都纳入眼中,让老太太也难已升起怀疑。
更何况灶房里的所有人都是证人,每个人都能说出周婆子借自己疯傻做的恶事。
林芝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