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她初来乍到一无所知,还头顶合欢宗任务,在外界就是个恶名满贯的邪修之徒。好不容易混入了剑宗,却又被人默不作声困在山内,如此不妙境遇,好比独走钢丝,一招不慎就粉身碎骨。
来到修仙界数日,付今越只能故作游刃有余。她一点点地听,一步步地看,表面无动于衷,心中细细推敲,今天的灵植把最后拼图送来,她也就将毫无关联的琐事串成了……一个机会。
如今,机会来了,我能否把握?
付今越抬眼。
云鹤隐望着自己的目光平静,喜怒不显,悲欢不溢,与他相比,两个鹤妖倒更有几分人类模样。
从相遇到此刻,也仅在她胡搅蛮缠下寥寥几次失态。
他就像块奉于高台的神像,被人为地刻出目舌口鼻耳,模样俊美又如何?气质出尘又如何?人群熙熙攘攘而过,他垂眸望众生,眸中分明只有无动无波的空洞。
无欲无情无爱无求,不染世俗分毫吗?
可惜,她最爱让神跌落凡尘。
将这朵高岭之花拽下神坛吧,付今越心中的征服欲蠢蠢欲动着。
“你们解决不了那位大能的伤势。且事发突然,恐也难以遮掩,我猜后续应是小道消息漫天飞,威慑他人的目的落了空,反倒惹来宵小觊觎。如不尽快化解,是不是之后将有一场恶战朝剑宗而来?”
云鹤隐依旧神色淡淡,不悲不喜,好似在看一场小儿胡诌,或是在听一场虫豸嘶鸣。
付今越不以为意,她自有判断,自信自己的推断理应大差不差。
握于手中的灵植萎靡,可生机未断,她将黑焦断口对准云鹤隐,道:“前辈,这件事,我有办法。”
那灵植是一株罕见的曦凝花,主杆被天雷劈断,很是凄惨。如今怼到鼻前,更看出断口处的断痕可怖,漆黑如碳,生机被彻底封绝。
一如剑宗长老的破裂元神,再无回转可能。
她有办法?
呵,无知妄言。
云鹤隐心道:“此事万万医修束手无策,她能有什么办法?”
如是怜悯想着,却见植株断口点点新绿冒出,破开了封绝生机的漆黑,生长着,枝干瞬息间成型,一颗小小花苞诞出。
分明是对日照条件苛刻的灵植,若不合意,便能百年不开直到花苞萎缩掉落。
可如今,当云鹤隐目光落在顶端时,这瘦小花苞却由小及大,饱满的花型立于枝头,在微风下轻轻摇晃,不慌不忙地绽放。
一瓣瓣地盛开。
花香袭人。
付今越笑吟吟地打量云鹤隐。
这尊孤傲神像向来爱拿无情模样示人,清高得很,好似旁人如何都不能入他心中。那张脸端着,木着,一动不动,像糊在他面上的泥塑,终日不变。
然而花开了,绝无可能的事情被向来轻视的女子轻易做到了。
云鹤隐会如何?
付今越很是好奇。
她抬眼趣味打量,却见这个人瞳孔都跟着收缩一下,那双乌黑眸子惊诧地睁大,鲜明的情绪好似一场大雨兜头砸下,砸得那清冷的人儿白衣半透青丝乱型,茫然得不知所措,又狼狈不已。
他那宛若泥塑的神情,向来平静无波的假象,在大雨里也如泥般化开,滴落,成为衣衫上的点点污渍。
又似被好事人把玩的瓷器,恶意地磕于桌角,向来自傲的素白净洁釉面泛起道道裂纹,染上瑕疵后,碎了。
他那双眼睁大,再也孤高不起来,而眼里,仔仔细细地倒映出身前人模样。
她的模样。
付今越不自觉勾起嘴角。
对嘛,总端着多无聊?
不若和我一起下凡尘,还是这般有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