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沉默半晌,赵庚点了点头,没再看她,径直翻身上马,却在驭马离去的前一瞬,听到她的声音。
隋蓬仙像是半点儿不介意他此时的冷淡,又或者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只自顾自地叮嘱他,千万别忘了解除婚约的事。
赵庚握紧了缰绳,那一声‘好’散落在风里,被扬起的风沙掩埋了大半声量,隋蓬仙有些没听清,看着一人一马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出去的背影,哼了哼。
耐性太差的男人,不能要!
她暂时不想回汴京,也不想回去看到父母恨铁不成钢的讨债脸,索性背着手往林子里走去。
谢揆正在爬树。
隋蓬仙站在树下往上望,纤腰长腿,宽肩窄臀,啧,谢揆这小身板锻炼得还挺好。
林子里很安静,宝珠和谢揆的赤红马在低头吃草,宝珠的性子很霸道,它身边那一圈儿鲜嫩可口的草都是它的,赤红马想凑上来分一口就要被它喷气。
眼前是一片盈盈的绿,隋蓬仙突然生出一种冲动,想要躺下歇一会儿。
她遗憾地扫了一眼郁郁葱葱的草地,不行,就这么直接滚上去太考验她的承受力了。
有轻悄的落地声传来,隋蓬仙懒懒望去,谢揆把从树上摘来的嫩叶喂到宝珠嘴边,等它吃美了,又分给自己的马。
“你倒是忠心。”时刻不忘要先顾着主人的马。
她冷嗤一声,随手揪过一旁开得灿烂的野花,细白的手指缠绕着花茎,有清淡的香气随着凉凉的汁液渗出,她又觉得烦了,一抬眼,一张雪青色的手帕盛在一只修长大手里,递到了她眼前。
算他有眼力劲儿。
隋蓬仙拿过帕子擦手,余光瞥过谢揆,见他又是一脸沉默寡言的老实人面相,想起他对忠毅侯的言听计从,又来了气,把帕子丢到他身上:“拿走!粗针粗线的,硌手。”
谢揆默默地把那张他缝了好几天的帕子塞回怀里。
山林里只有鸟雀鸣叫、羽翅擦过树叶时发出的簌簌声。
隋蓬仙因为邵家的事心里发闷,和赵庚的娃娃亲更像座山似的压在她心头,像是有无数的丝线紧紧捆着她,让她连呼吸都觉得艰难,实在是不痛快极了。
偏偏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不是善解人意的红椿,也不是活泼爱笑的茜草,而是闷头闷脑的谢揆。
她心里郁闷,手上的动作越发快,不多时,一个漂亮的花环就成型了。
隋蓬仙看着手里的花环,荔枝眼一眨,起了坏心思。
她原本想编来给宝珠戴的,但看着谢揆站在那儿,一身黑衣,面无表情,像一把孤绝的剑,又来了新兴致,对着他招了招手:“过来。”
谢揆依言走了过去。
隋蓬仙才抬起手,他就下意识地低下了头,长长的眼睫垂着,却又被头顶传来的陌生触感给惊得微微颤动。
隋蓬仙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逼迫着他抬起头,方便她更好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谢揆很白,不同于女郎家玉润似的白,又或者瓷器般细腻的白,他的肤色更像是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而养成的苍白,眉眼细长,丰神隽上,像一块儿冻得剔透的羊脂。
色彩缤纷的花环戴在他头上,很有些不伦不类的味道,但隋蓬仙看了又看,很满意。
“不许摘,一直戴着。”
想了想,隋蓬仙又补充了一句:“就算他让你摘,也不许摘。”
她口中说的那个‘他’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谢揆点了点头,花环往下滑了滑,他动作一僵,脸上的神情也跟着变得微妙,隋蓬仙看着他像是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心情倏然间明媚了不少,伸手替他扶了扶花环,转身朝着宝珠走去:“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