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她放声痛哭了起来。
阿史德律却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
秦致的哭声戛然而止:“嗷?”
她吸了吸鼻子,抽噎道:“你知道?”
阿史德律仍然只是点了点头:“杜夫人早就告知我裴止是细作一事。”
秦致愣了一会儿,浑身几乎都在发颤,她高高举起双手,虔诚道:“母亲——”
她就知道,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最伟大、最最厉害的人!
阿史德律却慢慢皱起了眉头,他像是在回忆方才秦致说的话,半晌,严肃道:“他还带了一批吐蕃死士入城?”
“是,奇怪的很,我本以为他是为了捉我,可后来我跑了他也没追上来,不知道他搞什么——”
秦致猛地顿住,她和阿史德律对视一眼,惊慌道:“母亲!!”
*
静室。
四周一片狼藉,地上横陈着几具侍卫模样的尸体,脖颈的鲜血如注,还在汩汩地流着,将地上纬纱织成的白色软毯浸成了刺目的血红。
杜知微站在几具尸体之中,素衫上沾满了血迹,面上却无分毫惊慌失措。她看着裴止,开口道:“辽城去年几次被敌人潜入,应该都是你向吐蕃的茹本献策吧。”
裴止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迹,冷淡道:“杜夫人,您若是要讲那通忠君报国的道理,斥骂我的贼子行径,大可以省省。”
他利落地将手中长剑收于鞘中,面无表情:“那些所谓的仁义道德,您就算剖开我的心肺,只怕是也找不出一点了。”
说完,他行了一礼,伸出一手摆出请的姿势,道:“您可是重要的人质,就不必我动粗了吧。”
杜知微却没有动。
她看着裴止,目光挪到了他腰间系着的那个盘长结,缓缓道:“你做的这些事,你母亲都知道么。”
裴止如遭雷击。
杜知微将裴止的反应收入眼底,继续道:“是,我知道你母亲还活着。”
裴止僵硬的直起身子,手指颤抖着摩挲着那枚结,突地抽出长剑,把杜知微撞到了墙边,抵住她的喉咙,哑声道:“你还知道什么。。。”
杜知微后背猛地撞到墙上,轻咳了两声,声音却一如往常冷静平和:“知道什么?知道你是吐蕃的细作,知道你说突厥谋反只不过是妄言?”
她放轻了声音,像是劝说一般:“停手吧,大局已定。”
裴止持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栗,他双眼猩红,沉默了半晌,猛地拽起杜知微,挟持着她朝城外奔去。
辽城外,一片火光冲天,黑夜如同白昼。
震天的厮杀声中,秦烈率数千精骑自高处俯冲而下,他一马当下,一杆长枪横扫敌军,仿若如临无人之境。
吐蕃军毫无防备,被突如其来的唐军冲的左翼溃散,攻城之势全失。吐蕃士兵惊慌失措地朝西边逃命,一时间人马相撞,践踏死伤无数。
就连吐蕃军的茹本也只顾着率军西逃,却没想到此处早已伏击了城中的驻军,被断了最后一条生路。
裴止看着眼前混乱可怖的厮杀,明白吐蕃大势已去,败局已定。
他那张时而温和,时而阴冷,总是带着各样面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少年人的脆弱。
他焦急地扫过一个又一个吐蕃士兵,试图在人群里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捕捉到被围困在层层唐军之中,犹如困兽的茹本,和被他手中匕首挟持的身影后,他瞳孔皱缩,近乎粗暴地拽着杜知微上马,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