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江月还点了凝神香,到了深夜房门果然开了,谢凌轻手轻脚地进来,走到窗边,取出枯萎的野花,又将手中新的野花插入瓶中。
江月还想,我倒要看看你还要做什么?
没想到,谢凌走到了她的榻前,江月还的心不禁怦怦跳起来了,谢凌凝视了她片刻,竟在她榻上坐了下来,他俯下身来,身上的茶香扑鼻,他的脸也离她的脸越来越近,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还好她比较又耐力,不然就破功了。
她满脑子都是:你到底想干嘛?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开口:“既然醒着,又何必装睡?”
江月还惊讶地睁开双眼,他的眼睛近在咫尺,睫毛都根根分明地映照在她眼中,他的鼻子,他的嘴唇,江月还仿佛忘了怎么呼吸,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脑海。
她想,原来他就知道她醒着。
江月还问:“殿下近日可去了丰雨乡?”
谢凌的眼中闪现出一丝疑惑,她怎会知晓,看到那束小蓝花他才懂,他清清嗓子道:“是的。”
江月还道:“现在丰雨乡怕已经被封辽人占领,殿下可要当心。”
谢凌眼里泛起温柔,江月还又说:“殿下可曾听过陆非夜这个名号?”
谢凌双目一懔,犹豫道:“知道,那个大盗……”
江月还问:“陆非夜只盗大官,从未偷盗过平民百姓,至今无人见过他的面容,连通缉画像也无法画出。他帮过我多次,有恩于我,我想他还在风雨像,总是带着精铁面具,殿下若遇到他,可否放他一马?”
谢凌横眉,凝视江月还道:“是吗?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江月还道:“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文厚德暂时不敢有动作,为殿下赢得更多时间。”
谢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江月还目光转向窗外,道:“当初文家欺骗皇后娘娘,用假太子妃和亲平息众怒,实际上是文臾去和亲了。虽然皇后娘娘是文家一手扶持的,可殿下您犯众怒休了文臾,皇后娘娘也没怪罪,可见她与文家并非一条心。我们也不必告诉皇后娘娘文臾在何处,只需提醒皇后娘娘,皇家有愧于文家,封文臾为郡主,宣她觐见受封,皇后娘娘也不想欠文家的人情,如此一来,文家交不出文臾,势必手忙脚乱,哪里顾得上别的?”
谢凌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江月还道:“殿下,您应该也知道,丰雨乡这一批封辽人从何处进关的吧?”
谢凌点头,“自和亲后,文厚德便将孙将军支去蒙参国戍边,他手下的人继续驻守封辽的边界,既然他有异心,自然是偷偷开了城门。”
江月还愤愤道:“堂堂一国大将军,竟也会卖国求荣。”
谢凌忽而一笑,惨然道:“我倒能理解,他戍守边关数十年,打过数十仗,而现在他对皇上失望,对疯傻的太子失望,对整个昼国失望。”
江月还愤慨道:“就因为失望,就要卖国吗?将跟随他千军万马置于何地,又将黎明百姓置于何地?”
谢凌眼中闪过一丝羞愧,她一个女子都能考虑家国利益,而他因为对父皇失望,对母后的死难以释怀,装疯卖傻三年,明知道文将军有叛国之心,他却无动于衷,若非遇到她,他也许还在醉生梦死中……
谢凌感慨道:“我虽是太子,但无权无势,也只能倾力一博。”
次日,谢凌便入宫向皇后娘娘请安,谢凌平素无事从不进宫,更没有请安的习惯,因此并未通报,到了坤玉宫门口,太监才慌张地通报,谢凌在宫门外侯了好一会儿。
谢凌逐渐失去耐心时,却看见虞寒之悠然从坤玉宫出来。
谢凌先疑惑道:“皇后病了?”
虞寒之摇摇头:“回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是女子病,太医久治无效,请我来看看。”
谢凌不疑有他,问虞神医:“您久居江湖,竟能住得惯这皇宫也实属难得。”
虞寒之笑了笑,“于我而言,哪里都不过是天地之间而已。”
谢凌忽然有几分羡慕这洒脱,心里一软,想劝他尽快离开瀛州,话还没说出口,太监请谢凌入殿,他与虞寒之匆匆告辞。
虞寒之看着谢凌的背影,心想,这人问也不问问自己的父皇,看来这父子俩的关系是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了。
皇后没有像平时那样着宫装戴凤珠翠冠,简单挽发戴簪,看上去比平日坐在高堂上的她要年轻许多。不过仔细一想,她也确实不老,比长公主还小两岁。此刻,皇后看上去皮肤白皙,红光满面,一点儿也看不出有什么病症。
因着年轻的样貌,被他遗忘了许久的她的名字,也在这时倏然跃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