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悬在中天,锦水大街的告示墙前挤得水泄不通。
衙役敲着铜锣开道,身着绿袍的录事参军展开一卷黄纸,公文上的苍劲字迹,在烈日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益州府衙奉户部钧旨,流民张大柱,户籍档案存于本州户房,其妻李氏早于三年前殁于瘴疠,并无续娶柳氏之实。】
他用手压着边缘,逐字张贴,而后扬声朗念:
“聚仙楼掌柜苏晴枝买通流民诬告良人,依《宋刑统》罚没家财千贯,永不许在益州经商。”
话音落时,人群中爆发出喝彩。
录事参军转身从书吏手中,取过第二卷文书:
“柳嘉之遭诬不屈,州江楼勇斗奸商,特准悬挂【信】字招幌,以励商道!”
前些日子还在街头巷尾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柳氏不洁”谣言,此刻在盖着户部大印的公文前,显得荒诞可笑。
*
松风阁。
檀木桌案上,孤零零躺着一枚倒悬青铜锁令牌。
“这小子……”晏井承垂眸轻笑一声,“现在倒学会躲了。”
柳嘉之望着他腕间未愈的伤痕,伸手轻轻覆上了他握令牌的手:
“这些日子,他顶替你的位置,帮咱们东奔西走,委实是累着了。兴许,只是想出去散散心歇歇。”
晏井承怔了怔,温热的掌心反扣住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托住膝弯,将她稳稳打横抱起。
柳嘉之惊呼一声,双臂下意识环住他脖颈,耳尖瞬间烧得通红:“晏井承你做什么!”
“看看脚伤。”晏井承迈步走向软榻,眼底漾起温柔的笑意,“若留了疤……”
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发烫的脸颊,“我可要心疼。”
*
晏井承将软垫垫在柳嘉之腰后,轻轻按压着她脚踝处的淤痕。
柳嘉之被这温柔的力道弄得有些发颤:“苏晴枝背后有人,手段阴毒,为何突然就败得这么彻底?”
晏井承抬眸,带着几分深意:“官家心里早有定论,只是在等一个契机。”
柳嘉之咬着下唇,思绪飞回这些日子的风风雨雨:街头的流言蜚语、吃播团的力挺、还有自己在茶楼舌战群儒的场景……
她突然睁大眼:“你是说,我在市井中澄清真相,扭转了舆论,就是官家等的时机?”
晏井承轻笑,将她的脚轻轻放下,转而握住她的手:
“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当益州满城都在为你鸣不平,当舆论偏向正义,官家便知道,是时候出手了。你的勇气,让这场博弈有了胜负的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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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嘉之挣开晏井承的手,后背紧紧抵着软垫。
穿越以来,她自诩习惯了大宋的生活,可此刻“命悬帝王一念”的真相却如冷水浇头,让她浑身发冷。
“所以我们的生死,不过是帝王权衡利弊的筹码?若他觉得时机未到,就要我们白白送命?”
晏井承望着她微微发抖的肩膀,心尖猛地一颤。
“不是筹码。”他与她平视,声音放得极轻,“官家心怀天下,暗阁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他看清这天下。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