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台意发现了乐书音不同寻常的举止,冲了进去,拽开了乐书音环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朝他说:“殿下,你还有小主子,你要好好看着她,你不能做傻事。”
乐书音像游魂一般,呆滞地看着燕台意。
燕台意见他不动,继续说道:“阿青是被人杀死的,殿下要为他报仇。如果殿下跟着他去了,阿青的仇怨,再也不会有人报了。”
乐书音像是终于找回了几分理智,抚摸着周贺青断裂的喉管,沙哑的嗓子终于发出了回府以来的第一次声音:“是,谁干的……”
“我刚刚把府里上下都叫来,问过了,今日只有太子一个来过府上,单独在这里见了阿青。”燕台意说,“太子离开后,阿青就没出来过。”
等府里人发现许久没见到阿青时,才想起来找他,结果推门只看到了满目的红,和他尸身旁一个沾了满身血正猫一样发出哭声的婴儿。
府里管事的立刻派人去叫了大夫,又派了府里最机灵的小厮去通知乐书音,因着乐书音跑去了鹤云斋,小厮寻了许久才找到了他。
“大哥……怎么会是他呢?”巨大的痛苦已经掩盖掉了乐书音的所有情绪,此时此刻,他无论从燕台意口中听到什么话,都生不出别的情绪,显得非常平静。
他的情绪已经彻底陷入死寂。
“殿下,太医说,小主子不太好,您快过去瞧瞧。”门外又有声音传来。
乐书音麻木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似乎花费了很大力气去理解小厮通传的话。
他低头看看怀里冷硬的周贺青,又看了看双目通红的燕台意,只觉得眼前不停闪着黑。他想抱着周贺青,忘记昼夜更迭,永远不松开手,直到周贺青醒来看着自己。
可他不能。
他们还有个孩子,周贺青濒死从腹中剖出的孩子。
“你,给他擦干净,换身衣裳。”乐书音松开了周贺青,行尸走肉一般走到门口。
太医的话好多,乐书音听不清,只沉默地看着在奶娘怀里睡着的孩子。
这孩子太小了,在爹爹肚子里刚呆了七个月,心肺全部发育不足,即便能养大,也是一生病弱,又况且,根本不一定养得大。
往后的三天里,他几乎没有睡觉,枯坐在孩子身旁,看着大夫奶娘和丫鬟轮番照料着孩子。
他给她取名叫洄洄,希望她与自己都能逆着时光的洪流,回到与周贺青分别的那刻。自己一定哪里都不去,守在他和孩子身边,谁也不能把他们一家人分开。
洄洄死在了出生后的第三个夜晚。
乐书音失去了最后的念想,彻底疯了。他把自己与妻女关在房中,不许任何人接近。
他搂着开始腐烂的周贺青,把洄洄放在他们两个人中间。他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不停地流着,像是永远不会有尽头,就像他对周贺青的爱一样。
直到皇帝和太子的造访。
皇帝让人把乐书音拉出来,将他与阴阳相隔的妻女强行分开,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乐书音双目无神的仰望着皇帝,脖颈间是交错纵横的掐痕,脸色还有尸水干涸后留下的痕迹。
“你看看你现在,哪里还有一个皇子的样子。”
乐书音嘴唇动了动,想说,那我就不要当皇子。
可他随即看到了站在皇帝身后的太子。
恨意终于迟来地蔓延上了他的心胸。
是太子?是皇帝?是太子和皇帝一起?
他们要把自己像前朝和亲的公主一样送去沈彻闻的床榻上,要让自己生下沈家的血脉,把异姓王变成乐家人。阿青挡了他们兵不血刃的筹谋,所以他们要阿青死?
乐书音恨不得自己此刻能生出利爪与尖牙,狠狠咬断眼前这对道貌岸然的父子的脖子,让他们给他的阿青和洄洄陪葬。
可现实是,他不仅没有利爪,此生此世还要对他们俯首称臣。
第70章庶安五年报应不爽,都是乐书乾应得的……
凭什么。
乐书音仰望着自己的父兄,满心满眼只剩了凭什么三个字。
凭什么他们坐拥权势江山,而他的阿青却要成为堆砌皇位的白骨?只是因为他的阿青是下人,而他们是掌权者吗?
我呢?乐书音想。
我也是个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