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个受宠的皇子,母舅王家也没冯家那样大的势力,他从来没朝自己的父亲讨要过什么,与周贺青相伴一生,是他唯一想要的。
但皇帝并未理会。
父子二人隔空较着劲,谁也不愿意让谁。
直到太子带着太医出现。
太子给燕台意递了眼神,让燕台意把乐书音扶起来,叫太医好好给乐书音的腿上敷药,而后他一个人进了御书房。
从御书房出来后,他走到乐书音面前,低声说:“我已经跟父亲说好了,不会让你见不着阿青,至于打算怎么办,我已经告诉过阿青,你回府就知道了。”
乐书音眼神闪过一丝惊喜,干巴巴地朝着太子道谢。
太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啊,就是脾气太倔。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吃软不吃硬,你朝他撒个娇,退让些许,他总会松口的,总比差点把腿给跪废了要好。”
可乐书音这个年纪,又是这样的性子,让他服软后退,比杀了他还难。
出宫后,乐书音先去了鹤云斋,他拖着腿伤亲自下车让小二给他包上一包荷花糕。
提起自家的荷花糕,小二滔滔不绝,说这是鹤云斋发家的秘方,几十年未曾变过口味,夸赞乐书音品味好。
“家里夫人喜欢。”乐书音说。
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对着外人把周贺青叫作“夫人”。讲出口后,乐书音心底有一种无法形容出口的暗喜。
好像这样叫了,周贺青就真能做他的夫人,两个人永远不会再分开。
他高兴地把荷花糕收好。他不知道,这是他人生中最后一个可以被称为高兴的瞬间。
马车驶到离皇子府还剩半条街的时候,家中小厮慌张地拦下了车。
在小厮张张合合的口中,乐书音感觉耳边响起尖锐的蜂鸣,唰一下,他的世界唯一燃着的那抹烛火,灭了。
他发了疯一样跑下车,忘记了腿上还有跪出来的淤伤,朝着皇子府狂奔而去。
周贺青死了。
被人割开了喉咙。
死得彻彻底底。
他死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剖出了腹中还未足月的孩子。
满屋都是血,像下过场红色的雨。
下人们拦着乐书音不让他进到惨烈的现场。
乐书音则像野兽一样撕咬着所有拦他去路的人,终于畅通无阻,跌进了那场已经落幕的血雨中。
孩子已经被抱走让太医救治,乐书音跪坐咋周贺青的尸体旁,将他抱在怀里。他说不出来一个字,甚至连眼泪也不知道该怎么流。
他好像彻底失去了所有情绪,不会哭也不会笑。
乐书音从怀中掏出荷花糕,放在周贺青已经青白的嘴边。
为什么不吃呢?乐书音想。
今天的荷花糕不好吃吗?
乐书音拿起荷花糕,放在了自己的嘴边。
他终于尝了荷花糕的味道,跟他想的不一样,只有微微的甜,带着草木的清苦。
为什么这么喜欢吃荷花糕呢?
乐书音想问周贺青。
可他发不出声音。
他摸着周贺青脖颈上断裂的缺口,又摸了摸自己的。
为什么自己的脖颈完好无缺呢?
乐书音加大了力气,死死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应该这样吧,应该扭断它,应该制造出一个缺口,这样自己就能跟阿青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