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平日不喜劳烦她们,宅子里又冷清,没什么胃口,便只让备了粥。”
梁疏璟没再继续追究下去,只是将盛满药汤的瓷勺缓缓吹了吹,一口一口送至梁疏月嘴边。大抵是药汤太过苦涩,还未服下几口梁疏月便露出难耐的神情。
正巧一旁的糍糕还有几块剩余,梁疏璟急忙煎起一块,让她快去去口中的苦味。
梁疏月嘴角含着笑,欣慰道:
“难怪宅子里那些下人常常在我面前夸赞璟王殿下,我们阿璟真是长成大孩子了。”
梁疏璟眼中一黯,将药盅放下,
“如今只剩阿姐与我相伴,总不能再让阿姐事事为我烦心。”
梁疏月听出他话语间的惆怅,心中一阵酸涩,以前常听闻“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没了爹娘的孩子又何尝不是这样。
“阿姐还记得你幼时气性大得很,不论是在翊翎山习剑,还是在国子监读书,三天两日便要惹出一堆事端来。尤其是严严冬日,被罚在山头迎着雪练剑,爹娘带着阿姐去看你时都心疼坏了,你却固执得很,听师父说练满三个时辰才能用膳,你便一鼓作气真在风雪中站了三个时辰。”
“既惹了祸,那总要自己承担才是。不过让爹娘与阿姐忧心,是阿璟不孝。”
汀兰郡主年轻时本以为自己因病再不能生育,便特意与梁煜领养了一名女童回来,唤梁疏月,谁料待到女童三岁时,太医又诊断出汀兰郡主身上的喜脉,夫妻二人喜不自胜,恰好诞下的又是男孩,算是凑了个“好”字出来。即便诞下梁疏璟后,夫妻二人也并未减少对汀兰郡主的半分疼爱,只是太后得知此事后略有不满,却又看在如今皇室添了子嗣的份上,只罢装作无事。
二人言语间天边便落日融金,暮云合璧,茯苓轻轻扣了扣门,正欲唤二人前去用膳。
云间谷的厨子得知今晚璟王也要一同留下来,额外又多备了好几道菜。梁疏月平日都喜与下人一同用膳,今晚璟王来了,不少婢子都静静站在一旁,哪里敢擅自上桌。她细细听了听饭桌上的动静,猜到婢子们定是没敢上桌,便放下筷子急忙开口:“都快快坐下,今晚大家挤一挤,委屈些吧。”
婢子们在云间谷服饰她这么多年,心中从未有过对她的半句怨言,反倒是梁疏月处处体恤她们,骨子里透着大家闺秀的温婉贤淑,真不愧为汀兰郡主教导出的孩子。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用与她身再合适不过,与水一色,与月同皎。
下人们早早用完膳便将东厢房收拾了出来,冬日的棉被褥也被换成了薄的,下人们都清楚这几日是特殊日子,璟王殿下定要在云间谷陪上阿姐几日才肯回京。
她们在云间谷服饰了梁疏月也快四年光阴,谈不上有多浓厚的主仆情谊,却相处的像知己,伴着梁疏月度过一个又一个迷茫不清的黑夜。更何况说起身世来,这些婢子们也比梁疏月好不到哪里去,都能体会她的丧亲之痛,且梁疏月身上那股长姐般久久萦绕的温柔知性,更像是给了她们一股家的温暖。
都是失了爹娘的孩子,能像这样聚一聚,再好不过了。
江愿安在伴雨亭内醒来时已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她睁眼便注意到身上那件盖的严严实实的披风,猜到定是知秋见她憩着了又没唤她。
亭外的雨早已停了,雨后的庭院总归几分清冷,芭蕉抽出的嫩叶还是薄薄的,在风中反复摇曳。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将披风拢紧了些。
大抵心中实在不知该往哪去,她摸索着便到了江夫人的寝室。
夫人的寝室进门便是张五蝠献寿毯,梨木书案上立着影青刻花经瓶,瓶中几枝芍药迎着微风摇曳生姿,一旁青瓷莲花炉中熏着甘松香,屋内满是古朴清苦的草本气息。雕花屏风后的江夫人正静静坐在窗边的榻上,手上仔仔细细绣着一块兰花帕子,见她进来,慢悠悠的开口:“可算是醒了,这院子里下了雨,觉睡得果真安稳。”
江愿安摇摇头,怏怏的坐到江夫人跟前,无精打采的朝她身上一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