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这日,依母亲言,祁深着素白圆领绫罗袍,在佛堂跪诵《盂兰盆经》,并按照相关礼制,将胙肉分赐给了府中五十岁以上的奴仆,以彰显王府仁慈。
李言蹊如今信奉佛教,如此这日的规矩,便较以往多了一些,但道教依旧在心中,且两者占重不相上下。
故而未时三刻,祁深又携母亲于终南山道士炼丹处,求得了可通阴阳的返魂香。
“贴身携带着。”李言蹊指派道。
祁深轻嗅了一下,由苏合香和龙脑混合而成,还有一股味道,怪亦奇。
但当着母亲的面,他只将这不明物藏入了鱼形小银盒里以隔绝气味,暂时放在了胸袋中。
“深儿,放水灯时需虔诚。”
“是,母亲。”祁深自是应着。
七月中,鬼门开,放灯可安抚游魂,避免其作祟人间。
虽说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东西,但总是还得依照旧制,由他代表为族中祈福,走这么一遭的。
曲江池边,祁深俯身将河灯推入水中。
可若是安抚游魂……十万无坟骨,夜枕刀剑鸣,那为我大唐夺得天下的战死者,才着实应该被安抚。
只愿英灵归故里,长伴山河共月明。
“世子!”
青绿色的火焰在人群中猝然窜起,民众霎时尖叫推嚷,乐觉在身侧的急声与绿色鬼火同时在祁深的耳边和眼前倏然炸开。
遇到刺杀的情况不在少数,祁深几乎是瞬时便嗅到了凶险。
此次出行由京兆尹主持,他所带护卫也不少,但多在人群外,围在身边的只有少数几个身手好的。
“保护世子!”
乐觉挡在祁深面前,亦做好了随时上场或赴死的准备。
祁深目光凌厉,右手已按上剑柄,身边的护卫都被那鬼火吸引,只三两眼便瞧出了那作恶之人。
一个胡商打扮的,操纵着那青绿东西如毒蛇吐信般窜向人群。
百姓们惊吓连带着拥挤,情形越发混乱起来。
人群外的护卫亦察觉到骚乱,已冲向并欲缉拿那作恶之人。
可那人身手敏捷,丢下器物,三两步便跳出去,疯狂逃窜了。
台阶湿滑,祁深背后为池水,行动范围很小。乐觉不住地贴近祁深,将其护在身后,几个护卫亦警惕地盯向四周。
可众人都忽略了左侧台阶下,一最不起眼的卖胡麻饼的粟特老人。
那看似蹒跚的老人突然变得异常灵巧,假借弯腰加炭,从烤饼的泥炉中抽出烧得通红的铁刺。
而后一把推开一名护卫,朝祁深扑来,刺尖直指其左胸。
祁深躲闪不及,他虽眼疾手快,踉跄后撤了,但抵不过那人势必要他死的冲劲。
“呲——”
几乎是铁刺穿透素白绫袍的瞬间,祁深怀中的鱼形银盒裂开,爆出些呛人的烟雾来。
一感觉到铁刺入肉,他的胸口立即迸发出灼人的痛来。
那痛意直冲脑袋,让他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剑,身体也在瞬间痉挛了,耳鸣轰然作响。
但那铁刺却并未刺入很深,是因乐觉双手握着红透的铁刺,吼叫着把那刺客往后推。亦有护卫反应过来,一刀穿透了那刺客的腹部。
祁深趁机旋身,剑尖横扫对方喉结,却也在刹那与那刺客双双倒地。
“世子!”护卫暴喝一声。
趁尚有意识,祁深来不及多做解释,扒开自己的衣服,抄出腰间配的匕首,猛地将刀刃楔剜入皮肉。
剧痛如排山倒海般扑来,祁深的脸疼得几乎扭曲,他眼前炸开无数金针,喉头猛地涌上腥甜,而沁出的冷汗早已把中衣泡成了水衫子。
最后眉眼一松,晕了过去。
手下的护卫向来聪敏,一下就知道世子的意思,又借着匕首深剜了剜,直到是鲜红的血液出来才止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