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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表面虽已万妖归心,平静的水面下却暗流汹涌。那些曾公然作乱、不入流的妖王,早已在扶砚的铁腕下或臣服,或化为飞灰。然而,真正令他感到棘手的,是盘踞北境的赤猊。
作为虚魇麾下昔日头号战将,赤猊根基深厚,占据北部最为富饶广袤的土地。他不仅牢牢把控着北境的元炁灵脉,更在虚魇伏诛之初,便以雷霆手段吞并了邻近的冰原狼王部族,将无数弱小族群裹挟于其势力之下。如今,他表面上承认扶砚妖界之主的位置,立下南北分治的盟约,实则狼子野心,从未熄灭过吞并的□□。
连番征伐,扶砚麾下势力虽日益壮大,终究根基未稳。反观赤猊,麾下除本部精锐外,更有大量被其武力慑服、被迫充当前驱的部落。若挥师北伐,纵能惨胜,自身也必元气大伤,更将令那些被挟持的无辜部族遭受灭顶之灾。此等代价,绝非扶砚所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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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尊。”心腹阿铮躬身立于阶下,声音压得极低,却难掩愤慨,“北山那边传来消息,赤猊王又以‘供养盟军、巩固边防’为名,向其辖下各部,包括那些暗中心向我等的弱小族群,加征了三成的‘火耗’。灵植、矿石,甚至初生灵兽,皆在其列。许多小部落已然不堪盘剥,逃亡者众多,但……大多不善战,被其亲卫追回……下场凄惨!”他沉痛地补充道,“且赤猊王虽表面仍尊您为妖界共主,承诺南北分治,但据我们安插的钉子回报,他私下里常以‘虚魇尊上正统继承者’自居,对妖尊您……多有不敬之词,谋逆之心,昭然若揭!”
扶砚静坐于王座之上,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冰冷的扶手,目光落在虚空中某一点,并未立刻回应。
阿铮见他如此冷淡,心中一急,忍不住抬头:“妖尊!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赤猊如此肆无忌惮,盘剥弱小,壮大自身吗?那些部族……可都盼着您的庇护啊!”
扶砚的视线终于缓缓移到他脸上,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知道了。”
阿铮一愣,在看到他深邃的眼神时,他明白了,妖尊并非无动于衷,而是在权衡,在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他低下头,将翻涌的情绪压下:“是……属下明白了。”
翌日,万知林议殿内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各方妖王齐聚,推杯换盏,神色各异。
赤猊王抚掌大笑,声震屋瓦:“妖尊年轻有为,统御万妖,身边岂可无人相伴?这是本王义女,名唤雪姬,姿容绝世,舞姿更是一绝,今日特带来,献与妖尊,聊表敬意,亦可为妖尊排解寂寥,早日定下夫人人选,以安妖界众生之心啊!同时也是与我北境关系更近一步的见证啊!”他话语中的暗示,已是再明显不过。
话音未落,一名身着素白纱衣的女子已翩然步入殿中。她身段窈窕,面容清丽绝伦,眉眼间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忧郁与怯懦,宛如风中细雪,我见犹怜。她并未多言,只微微屈身行礼,随后便随着不知从何响起的缥缈乐声,翩跹起舞。舞姿曼妙,衣袂飘飘,恍若雪精灵降临,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一舞毕,满殿寂静,随即响起一片压低了的赞叹之声。
扶砚端坐于上,面色平静无波。
“赤猊王有心了。”扶砚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淡淡扫过下方垂首而立的雪姬,“雪姬姑娘……舞姿确然出众。”
赤猊王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趁热打铁道:“妖尊喜欢便好!不若择一吉日,便将这桩美事定下,也好让我等早日恭贺妖尊与夫人?”
殿内所有目光再次聚焦,带着探究与期待。
扶砚指尖在扶手上轻轻一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夫人之位,关乎妖界气运,岂可草率?”他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雪姬姑娘既入万知林,便暂且留下。至于大婚吉日……”他略作沉吟,目光扫过赤猊王,“需待本尊仔细斟酌,更要契合天时地利,慢慢挑选便是。”
他既未拒绝,也未立刻答应,只用一个“慢”字,将主动权牢牢抓回手中。留下雪姬,是给赤猊王一个面子,也是将这颗“钉子”放在眼皮底下监视。拖延婚期,则是以静制动,看他赤猊接下来还有何动作。
赤猊王使了个眼色,雪姬便垂首敛目,步履轻盈地端着一杯斟满的琥珀色灵酒,款款行至扶砚座前。
“妖尊,请用。”她声音柔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双手奉上酒盏,眼睫低垂,不敢直视。
扶砚目光在她纤细的手指和那杯酒上停留一瞬,唇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浅笑。他并未立刻去接,反而伸手,看似随意地揽过雪姬不盈一握的腰肢,微一用力,便将她带入怀中,坐在自己身侧。
温香软玉入怀,女子身上清雅的冷香萦绕鼻尖,姿态狎昵。殿内顿时响起几声暧昧的低笑与恭维,赤猊王眼中更加得意。
他顺势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指尖未曾与她有任何触碰,仰头一饮而尽。酒液辛辣,却暖不了他眸底的寒意。
“好酒。”他赞道,声音听不出情绪,手臂却依旧虚虚环着雪姬,仿佛真对她颇为满意。
赤猊王哈哈大笑,志得意满。
宴会终了,众妖散去。
扶砚松开手,神色瞬间恢复冷峻,方才那片刻的“温存”仿佛从未发生。他起身,对一直静候在旁的阿铮吩咐道:“带雪姬姑娘去‘听雪轩’安置,一应起居用度,按上宾之礼,不可怠慢。”他特意加重了“上宾”二字,目光与阿铮一触即分。
阿铮心领神会,立刻躬身:“是,尊上。”他转向有些无措的雪姬,语气客气而疏离:“雪姬姑娘,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