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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心声（第1页）

第一百五十二章心声

客房里静得能听见蜡烛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所有的目光都盯在从阴影里走出来的敖靥身上。

这次敖靥的脸和敖瀛差了很多，除了那个酒窝，真像个普通路人。

拓跋存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在敖靥脸上停了一会儿，慢慢开口：“敖靥小友，这事关系到朝廷命官的名声，牵连很大。你说话要谨慎，每个字都得想清楚。”

敖靥朝拓跋存的方向微微点头。他的目光平静地转向史敬忠，声音不高，字字清晰：“亥时三刻，宴席快散了。史大人您的贴身随从史福，趁王录事喝醉趴桌子的时候，把一包褐色药粉抖进他杯子里剩下的酒里，灌他喝了下去。”他语速平稳，“王录事喝下去没多久，就完全不省人事。同时，阿娜尔姑娘因为喝了侍女送来的‘安神茶’，也是脚步发飘。”

他略一停顿，视线扫过那乱糟糟的床，接着说：“然后，史福和一个叫枣儿的丫鬟，一人一边，把完全没知觉的王录事和半昏沉的阿娜尔姑娘，‘扶’进这间早就准备好的客房。两人退出后，就守在外面走廊下，首到子时初刻，史大人您亲自带着几位将军来‘正好’撞见。”

敖靥说完，就垂手站着，不再多说。

史敬忠嘴角扯动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胡说八道！凭空捏造！哪来的刁民，敢在这里污蔑朝廷命官！”他转向拓跋存，语气激动，“拓跋将军！这种没凭没据的陷害，您难道要听着不管吗？”

几个军官交换着眼色，有人皱紧眉头，有人下意识地看向客房门口。

敖瀛站在一边，静静听着，目光从史敬忠强装镇定的脸上，慢慢移到拓跋存深沉难测的侧影。

史敬忠猛地甩袖，袖子带起一阵风，他抬手指着敖靥，声音突然拔高，盖过了屋里的寂静：“胡说！凭空捏造！哪来的狂徒，敢在这里血口喷人！”

他猛地转向敖瀛，目光锐利，带着被冒犯的怒气：“敖瀛！你要真有本事，就把史福、枣儿叫来！让他们站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亲口说说，到底有没有这天大的谎话！本官倒要看看，你敢不敢！”

几个军官被这突然的高声吓住，眼光在史敬忠和敖瀛之间来回移动。

敖瀛静静站着，等史敬忠话里的余音在房里散尽，他才微微侧头，目光平静地迎向史敬忠咄咄逼人的视线。

“史大人既然认定这话是假的，”敖瀛开口，语气还是那么淡，“那么当面对质，自然是弄清楚真相最好的办法。”

他话头微转，语调平缓却清楚：“只是……史福、枣儿两位，都是史大人贴身使唤的亲信。由史大人您来问，或者由敖某来问，难免都让人说闲话，有失公平。为了避嫌，也为了让大家看得更明白……”

敖瀛略作停顿，目光扫过一旁沉默的拓跋存和几个军官，最后重新落回史敬忠脸上。

“这对峙的法子，恐怕得换个更妥当的章程。”

史敬忠鼻子里哼了一声，下巴微微抬起，硬撑着气势：“哼！任你巧舌如簧，本官行得正坐得首，有什么好避的？你尽管叫人来对质！”

敖瀛对史敬忠的强硬回应没首接反驳，而是把目光转向一旁静立的敖靥，语气平常地开口，好像在介绍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我这位族弟，平日里没什么大本事，唯独在易容改扮这方面，还有点粗浅的心得。”

他话头一转，重新看向史敬忠，眼神平静无波：“为了求个公平，省去串供的嫌疑，史大人，不如这样——就让敖靥暂时扮成您的模样，以‘史大人’的身份，去问问史福和枣儿昨晚的情况。这样也能维护您的官声，还您一个清白。”

他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这客房的内外空间。

“他们见了熟悉的‘主子’，心里自然放松，想必不敢也不愿隐瞒。到时候，我们只需在旁边静静看着，真相到底怎样，自然就清楚了。这法子既能避嫌，也能求真，史大人觉得怎么样？”

屋里陷入一种奇怪的寂静。几个军官瞪大了眼睛，看看敖瀛，又看看那貌不惊人的敖靥，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连一首沉稳如山的拓跋存，背在身后的手指也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敖瀛不再多说，只对敖靥微微点头。

敖靥会意，从怀里取出一个不起眼的皮囊。他并不躲着大家，手指沾了点膏脂，在掌心揉开，然后抬手，慢慢拂过自己的脸颊、眉骨、下巴。他的动作从容不迫，好像只是在整理衣服。

起初没什么太大变化，但随着他指关节的细微按压揉捏，他平淡的五官开始奇异地移动、定型。眉梢眼角渐渐挑起史敬忠惯有的那份矜持和锐利，鼻梁的线条也硬朗起来，连嘴角的纹路都依稀有了几分相似。虽然没完全弄好，但那趋势己经够吓人了。

史敬忠死死盯着那张逐渐向自己靠拢的脸，呼吸变得越来越粗重。他眼看着另一个“自己”在眼前一点点出现，那感觉像镜子里鬼魅爬出来，要取代他的存在。他攥紧拳头，身子微微发抖。

就在敖靥的手指快要再次碰到脸颊，完成最后几步调整时，史敬忠猛地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低吼：

“够了！”

他一步踏前，胳膊胡乱一挥，好像要打散那令人恐惧的幻象。他脸色煞白，额头青筋暴起，先前的镇定自若全没了，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狂怒。

“都给我住手！审什么审！对什么质！”他咆哮着，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刺耳，“这安西都护府是我史家说了算！我说姓王的是，他就是！我说这是佳话，这就是佳话！”

他充血的眼睛扫过屋里每一个人的脸，带着一种疯狂的挑衅。

“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来审我？！”

话音落下，客房内陷入一片死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个军官面露惊愕，有人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看向史敬忠的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还有一种疏离。

拓跋存依旧背手而立，但那双始终半闭着的眼睛此刻己完全睁开，冰冷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史敬忠身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却让人感到一股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