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九人出现时,已是深秋。
是个盲童,由母亲牵着走到集会场。孩子举起一只烧焦的小手:“这是我爹留给我的。他说,那天他躲在书阁夹层,亲眼看见爷爷被拖进去。火起时,爷爷用血在地上写了个‘信’字,然后抱着书跳进了火堆。”
全场寂静。
张云走上高台,环视众人:“现在,我们所有人,将同时写下同一句话:‘三百年前,我们或亲历,或承荫,或沉默,共同参与了一场以焚书掩罪的暴行。我们承认,这是耻辱,也是起点。’”
笔墨备好,纸张铺展。
一千人,一千支笔,一千颗心跳。
时辰到。
千笔齐落。
刹那间,天地变色。
北极冰原之上,那道孤影猛然抬头,双目睁开??眼眶中无瞳,只有旋转的灰雾。他抬起手,摸向胸前断簪,用力一拔!
“呃啊??!”
一声非人嘶吼响彻寰宇。
紧接着,他的身体开始龟裂,如同干涸的泥土,一道道裂痕蔓延全身。光芒从缝隙中溢出,越来越亮,直至整个人化作一团炽白火球,冲天而起,在空中炸成万千光点,如星雨洒落人间。
守言者,消散了。
与此同时,语言森林的所有心语树同时开花。花瓣洁白如雪,随风飘向四方。凡花瓣触及之人,耳中皆响起一段低语??那是他们内心最深处一直不愿面对的话。有人痛哭,有人下跪,有人立刻提笔写信道歉。
而那枚曾渗出“现在,轮到你们守护了”的残破竹片,此刻彻底碎裂,化为粉尘,在空中凝聚成最后七个字:
>**“你们,已是光本身。”**
多年后,考古学家在北极发掘出一块石碑,上面仅有一行小字:
>“我曾是你们所有人。”
>??无名守言者
无人知其何时所立。
但每个读到这句话的人,都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嘴。
春天又来了。
诚心书院迎来了第一批“心语教师”认证考试。考生需完成三项:讲述一件自己从未公开的过错;倾听一名陌生人倾诉而不打断;最后,在静语镜前写下:“我仍会再犯错,但我不会再逃避。”
通过者不多,但足够。
张云站在讲台上,看着这些年轻的面孔,忽然觉得腰背不再沉重。他知道,自己终将老去,笔会折,树会枯,人会忘。但他也知道,只要还有孩子愿意做一支歪歪扭扭的竹笔,只要还有母亲敢对孩子说“对不起”,只要还有士兵在战场上放下武器说“我不想杀人”??
光,就不会断。
课后,一个小女孩跑来,递给他一张纸折的船。
“这是我写的。”她小声说,“我没敢念出来,你能替我放进陶罐吗?”
张云接过,展开纸船,上面写着:
>“爸爸,我知道你打我不是因为讨厌我。你只是太累了。我也爱你。”
他foldingthepaperbackintoaboat,placeditgentlyamongthepens。
风吹过,铜铃再响。
这一次,像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