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点头。
“可你现在神识未稳,情绪波动稍大就会引发心桥崩裂!”
“所以我只写一句。”他抬眸看她,“最后一句。”
笔尖落下,墨迹缓缓延展:
>“娘,今年春天,镇上的桃树开了。我和白灵一起种的,她说您最喜欢粉白色的花。那天风很大,花瓣落在碑上,像雪。我想,如果您看到,一定会笑着说:‘九儿,这次花开得好热闹啊。’
>我没哭。我只是站了很久,替您看了一会儿。”
写罢,他起身,走向莲炉,亲手将红笺投入火中。
火焰腾然高涨,化作一道青莲虚影升空,随即散作星点,落入碑林各处。刹那间,三百六十七块石碑同时发光,交织成一片光幕,宛如星空垂落人间。
就在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沙漠深处,黄沙之下,那口沉埋的青铜巨钟,竟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钟声,而是心跳。
……
三个月后,边陲小镇传来消息:一名流浪道士在山中发现一座古庙遗址,庙中供奉的并非神佛,而是一面铜镜。凡对着镜子流泪之人,皆能在镜中看见逝去亲人的身影。起初只是模糊轮廓,后来竟能对话,甚至伸手触碰。
更诡异的是,凡是与镜中人相拥者,醒来后皆神情呆滞,唯独嘴角含笑,口中反复呢喃:“我见到他了……我真的见到他了……”
已有十一人因此失魂,三人暴毙,尸体面容安详,却全身脱水如干尸。
九叔得知消息,立即召集弟子议事。
“这不是墓城复活。”他立于堂前,声音冷静,“这是‘愿念具象化’的新形态。当千万人的思念汇聚到某个媒介,便会自发形成通灵节点。上一次是钟,这一次是镜。”
“那我们毁了它便是!”一名年轻弟子愤然道。
“不行。”白灵摇头,“此镜已成愿力载体,强行摧毁只会激起反噬,让更多人陷入幻境无法自拔。就像撕碎一封写满思念的家书,伤的是执笔者的心。”
九叔点头:“我们要做的,不是破,是引。”
“如何引?”
“让人自愿走出来。”他取出一块玉简,“这是我整理的《守忆录》,收录了三百六十七个真实故事??有母亲临终前嘱咐孩子要好好吃饭的,有父亲托梦说儿子考上功名他看到了的,也有妻子告诉丈夫‘不必愧疚,我从未怪你’的。这些不是虚构,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告别。”
他看向众人:“我要带着这本书,去那座庙。”
“您不能去!”白灵急步上前,“您的心桥至今未愈,一旦接触高强度愿力场,极可能被拉入集体梦境,再也醒不来!”
“正因为我会陷进去,我才必须去。”九叔握住她的手,“只有亲身经历过那种幻境的人,才有资格告诉别人:外面的世界,值得醒来。”
五日后,九叔孤身踏入山庙。
庙极小,仅容三人。中央供桌之上,那面铜镜静静悬挂,镜面如水波荡漾。他走近,看见镜中倒影竟是幼年的自己,身旁站着母亲,正在为他系腰带。
“娘……”他不由自主伸手。
镜中女人回头一笑:“九儿,来,跟娘回家。”
脚步迈出半步,他又停住。
“这不是真的。”他低声说,“真正的娘,不会叫我回家。她只会说:‘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话音落,镜面涟漪骤起,场景变换??
他看见少年时期的自己跪在坟前痛哭;看见青年时拒绝婚嫁只为守灯;看见昨夜提笔写红笺时眼角滑落的泪……
一幕幕,全是他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