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枝稳稳当当的端坐在上,她慢条斯理端起手边温热的参茶,轻轻呷了一口,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水芸,按花名册点一点,看齐了没有。”
水芸立刻上前,拿出早就备好的仆役名册核对起来,片刻后回道:“回小姐,齐了。”
“嗯。”茶盏放下,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在屋子里格外清晰。
“我这个人呢,不喜欢勉强,但眼里也容不下沙子。”她淡淡道:“我院里庙小,容不下心思太多的大佛。今日,我给你们一个选择。”
她指了指水芸手里那叠身契:“不愿留下,或者觉得跟着我这个主子没前程的,现在站出来,领了身契,去账房支三个月的工钱,即刻离府,与阮家再无干系。”
堂下没人敢动,也没人敢说话。
离府?在这寒冬腊月,三个月的工钱顶什么用?
外面流言汹汹,他们被侯府未来的夫人赶出去,还有哪家敢要?
“看来是都想留下了?”阮明枝轻轻一笑,“那好。既然选择留下,就把从前那些小心思都给我收起来。从今往后,院里的规矩,就是我阮明枝的规矩,水芸的话就代表我的话。”
她一扫那些平日最不安分的面孔,幽幽道:“若再让我发现有人阳奉阴违怠慢差事……刘婆子的下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到时候,就不是领工钱走人这么简单了。听清楚了吗?”
“听、听清楚了!”
堂下响起一片带着颤音的应答。
林氏忍着脾气站在一旁。
主动交出身契示好已经算她低头了,可阮明枝从头到尾都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完全当她不存在。
“姨娘若无其他事,就请回吧。”阮明枝终于肯看向林氏,“我乏了。”
林氏死死捏着帕子,皮笑肉不笑的勉强说了句“你好生歇着”,灰溜溜离开了。
虽然她并不想借那位侯爷的势,但不得不说,她那未婚夫的名号还是挺好用的。
至于那边到底是不是如她所想一致……那就是日后的事了,管他的呢!
——
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几日后,身体稍好的阮明枝再次来到凝香斋。
经过整顿,货架上的劣质品已被清空,整个铺面显得清爽了许多。
阿福做事勤勉,账目也初步理出了些头绪,正拿着几份单子来请示。
他恭敬地递上来:“大小姐,这个月新进的原料账目和样品都在这了,您看看?”
阮明枝接过单子,扫过那些熟悉的供货商名字和价格,又拿起旁边小瓷碟里的一点样品,凑近鼻尖细闻。
花露的香气……似乎过于单调了,香膏的颜色倒是鲜艳,但香气过于甜腻霸道,闻久了还有点不舒服。
甚至都不如现代的车载香水好闻。
她皱着眉头放下样品,问道:“阿福,我记得从前铺子里调制花露和香膏的,是孙师傅和李师傅吧,这批货是他们亲自把关调制的吗?”
阿福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低声道:“回大小姐,孙师傅上个月告病回家了,说是老寒腿犯了,归期不定。李师傅……他还在,但这批货,小的瞧着,好像不是李师傅平日的水准。小的也问过了,但李师傅只说是原料批次问题,他尽力了。”
告病、归期不定、原料问题?
怎么王德贵一走,这些老师傅也坐不住了?
“李师傅现在何处?”
“在后院调香房。”阿福答道。
阮明枝起身:“带我去看看。”
刚走到调香房门口,还未推门,便听到了阮明赫那熟悉又跋扈的声音:
“李老头,你少跟我摆谱!配方改一改怎么了?多加些便宜的石粉和香精,味道浓点颜色艳点,那些土包子才喜欢。成本省下来,本少爷亏待不了你!再磨磨蹭蹭,小心你儿子在赌坊欠的那笔债……”
似乎里面的人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门内的话语戛然而止。
阮明枝站在门外,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调香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