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铜门合上的刹那,清越铜锣声干净利落地又敲了一声。隔着这几道门和几弯拐,洪亮的声音变成了绣花针,扎到了夜游和白发女人的耳朵里。
夜游尚且不知何意,但白发女人醒了过来。锣声在提醒她,没有时间恍惚,又到下一个了。
夜游站下床去,端着瓷盘,轻轻捧回到圆桌上,拍了拍身上仙气飘飘的白衣。更换衣服的时候手忙脚乱了些,只是套上,也不知穿得如何。整个房间没有镜子,也瞧不见穿的模样。
说来也是想笑,出了沙漠后便一事接着一事,兵荒马乱的,都还没机会见一下自己。不过好在眼睛长在脸上,身体长在眼睛下,她看得见自己的身体。
雪白的肌肤,纤细但有力的四肢。也不知恩人在造她时,是参考了谁,心里又是想着谁,给了自己一个可称完美的女性躯体。
她又怎可以怀疑他。
“我是苏千千的姐姐,她会的,我也会,我们一起练的,我替她上场。”
她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暗沉。
白发女人竟像孩童般揉了揉眼睛,紧绷的皮上显露出一丝惊愕和不可置信。
“你是……?你们是……怎么换的?她人……?”
刚才嚣张的气息瞬间荡然无存。
夜游抱着胳膊冷静地看她。
“她走了,我在就足够了。你只是需要一个人上场,至于是苏千千还是苏万万,不重要。”
她竟然替自己做主了。
白发女人没有疯喊疯叫,短暂的大脑空白后,理智像群蚂蚁密密麻麻攀上她猪油膏似的皮肤,踩着她的太阳穴提醒她:没有时间处理了,事已至此,接受吧。
若说城主总控今夜的一切,那她就是负责安排调度这些上场美人表演的总管。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两个少女被调包了,若被外人知道,她自然会被按上一个监管不力、疏忽大意的名号。
更何况,那个苏千千本就一副肝胆俱裂的怂样,即便上了台,恐怕也十有八九要砸了台。倒不如让眼前的少女来——至少她看过去满脸自信、一往无前,简直就是,仿佛本就该她上场的样子。
所以,不会更坏了。
眼前的少女说得没错,只要表演得好,苏千千还是苏万万不重要。有些人的名字是名字,有些人的名字是猫狗牛羊一样的代号。
输了,掉的也是她自个的命。赢了,凭对方这张脸,必定日后荣华富贵,自己跟她混个脸熟,或许未来还能讨个好彩头。
白发女人自诩是半个伶仙,半个生意人。生意人的鼻子,要比狗更灵敏。
对方这长相……这身段……
去沙漠献祭的少女,注定要换人了。
夜游哪知白发女人在这倏忽的片刻中百转千回了这么多思绪。她只觉得对方眼神飘忽,世故狡猾的眼神从头到脚像把刀子刺量着自己。这是今晚第二个人这么看自己了。
夜游非常不喜欢这个目光,想来也不会有人喜欢这种把人当待价而沽商品品鉴的目光。她毫不客气恶狠狠地回瞪了过去,仿佛要扣出对方的眼。
“我什么时候上场?”她冷冷道。
夜游的目光让白发女人胆战心惊,仿佛被人扼住了脖颈,连呼吸声都窄了。她竟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
“下一个。”白发女人颤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