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回想灼玉初见公子濯时激动昏倒的一幕,越发觉得古怪。召来赵王派给她的护卫:“查查抚养小翁主的人,最好把人带回赵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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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玉总算出了厢房。
船头聚集了同船的其余郎君女郎,正聚在一块说笑。
见灼玉出来,女郎们都好奇地看着她,却羞于主动搭话。郎君们反而没那么多顾虑,有个身穿紫衣的少年笑着上前:“是公子濯的新妹妹啊,我是长安赵御史家的,姓赵名阶,家母乃是赵王堂妹,你我也算亲戚,翁主不介意的话唤我赵阿兄也可以。”
灼玉乖巧道:“赵阿兄。”
赵阶家中无妹妹,很是受用:“既叫了这一声,往后你我可就是自己人了啊。来,同赵阿兄说说,那日为何见到容濯就晕了过去。”
想到容濯,灼玉眉头又蹙起。
真烦,谁都提到他。
但她可是墙头草,怎会当众表露对容濯的不满?
灼玉思忖着怎么答话既不会出错,又能截住这人滔滔不绝的话,后方有一道清冷但散漫嗓音先她开口。
“吾妹怕生。”
一语双关,既粉饰了先前灼玉种种令人疑窦丛生额怪异之举,又调侃了赵阶这个生人太过冒昧。
这也算是帮灼玉解了围,可灼玉却半点不想领情。
前世陈媪送走她许是自作主张,但用来说服灼玉的令牌却是容濯交给陈媪的——即便他本意是让陈媪关照她,陈媪本意也并非加害她,但结果都是他亲手把她的生死交到别人手中。
这份怨怼可散不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认这个王兄。
既然他都说了她怕生,她索性就怕生下去,从容濯身旁擦肩而过,“怕生”得忘了问候兄长。
看出她在刻意忽视,容濯并未不悦。既是旧妹妹又是新妹妹的小女郎从身侧走过,掠过一阵疏离的风,而他仍是那不受风雪侵扰的青竹。
赵阶却不大甘心,她越是怕生,他越是想套近乎。
他决定借助容濯来拉近和灼玉的关系:“聊了半日,还不知公子濯这位怕生的王妹芳名是什么呢?”
容濯被问住了,他只知妹妹本名,不知她如今何名。
但他不会自负无礼到明知一个人流落在外多年习惯了新名字,还刻意用旧名字称呼对方。
他眉梢扬了扬,叫住从身侧经过的女郎:“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哪有人会像问初相识的陌生人询问亲妹妹叫什么名字?偏偏容濯语气自然,显得兄妹二人既熟悉,又彼此不熟。旁人皆忍俊不禁。
灼玉脚下一顿,但没打算停下来,只道:“灼玉。”
容濯很没眼力地再一次叫住她,彬彬有礼道:“如何书写呢?”
灼玉不想说。
她不想听容濯以兄长的身份唤出前世作为她夫君时唤的名字。
然而她已用惯这个名字,这是阿姊给她起的名,她不想因为区区一个容濯而弃用。而她本名“容蓁”,据说是她过世的阿娘起的。阿娘生她,阿姊养她,两个名字都不能舍弃。今日灼玉才问过傅媪,得知可用“灼玉”作为小字及封号,而容蓁为本名。
她不能因为容濯而回避,灼玉走到茶桌边上,蘸茶水写下来。
灼玉。
容濯看着鲜活的两个字,启唇无声念出,两个字在舌尖盘旋而过,他心口忽似被什么灼了下。
他凝眸紧盯着那两个字,试图弄明白为何会如此。
“此名甚有趣!”一位郎君打断他的思忖,“多数人以玉字取名时,常以有和润之意的字相配,还是初次见有人以灼配玉,与‘逃之夭夭、灼灼其华’此句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赵阶则唯恐天下不乱:“灼玉,灼玉,灼烧美玉?你王兄表字执玉,偏偏你唤灼玉。的确很有趣!”
容濯视线从那两个字上收回,语气忽而神秘难懂:“那又何妨?不妨碍在下与吾妹兄友妹恭。”
他转向灼玉:“对么,王妹?”
可他口中与他兄友妹恭的“吾妹”却直接无视他,相当敷衍地“嗯”了一声,随后冷着脸擦肩而过。
并非故意落容濯面子,只是方才被他问名字时,灼玉不合时宜地想起前世相处时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