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刚到容濯身边,他一直不问灼玉姓名,仅礼遇又疏离地唤她这被硬塞过来的妻子“太子妃”。
就这样唤了三个月之久。
后来不知是哪日,也忘了那日她做了什么,容濯兴致盎然地看了她好一会,突兀地问她。
“不知太子妃如何称呼?”
彼时他们在相国府的宴席上,他问话前,二人还心照不宣地假装新婚燕尔、相敬如宾,容濯偶尔体贴替她夹菜,俨然一个无微不至的夫君,却当众问新婚妻子姓名。
在场宾客大都出身勋贵,不乏因联姻而凑成对的夫妻,但即便与另一伴再生分,在外也不会表露,更遑论像初次见面般问妻子名字。
偏偏容濯自己不觉得有什么。
他眸中噙着浅笑,将新婚的宠溺和生分拿捏得适如其分。
而灼玉要在薛相面前显示她身为细作的价值,不想让旁人看出他们成婚三月还不熟悉。她垂下眸,眼角眉梢都是羞涩:“殿下又故意捉弄妾,妾的闺名,唤作‘灼玉’。”
容濯看出她目的,难得配合,用温柔的一笑佐证了她的谎言。
回宫后,他文绉绉地问:“此名有何含义么?”未待她回应,他换了个说法:“乃薛相所起?”
灼玉这才想起薛相最初得知她名字时,曾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太子濯表字执玉。她恍然大悟:原来他破天荒在意起她叫什么名字,是疑心连灼玉此名也是薛相用以羞辱他的一部分。
灼玉觉得他怪可怜。
但再一看他矜贵疏离的姿态,既赏心悦目,又觉得他可真装,怜悯中便夹带了捉弄的恶念。
她高高地撩起袖摆,露出白皙玉臂上,指着那一处的云纹烫伤,含着逗弄变相地安抚他:“是我阿姊起的,灼玉,并非灼烧美玉,而是说我是块被灼伤了的美玉!可我觉得没什么不好啊,殿下瞧,这疤多独特!”
她故意将手臂凑到他眼前,挑衅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君子之礼。
容濯果然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倏然移开眼。下一瞬他的目光移了回来,落在她面上。眸中笑意了然,似乎已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灼玉飞快转移话题:“不过我还不知灼字怎么写呢。”
哪知自己给自己寻了麻烦。
容濯闻言,莞尔一笑。相处三个多月,第一次对她露出温柔的神色,温和得让灼玉不安。
“无妨,孤可教你写。”
容濯命人取来绢帛和笔墨,亲自握着她的手教她书写。
长这么大,灼玉还未与男子这样近过,浑身不自在地想躲,容濯却像一只露出狐狸尾巴的兔子,眉梢微挑:“太子妃为何这样怕我?适才将手臂伸到孤面前时,可不曾如此拘谨。”
灼玉被戳穿了,犹在挣扎,黯然垂下眼帘:“我……妾只是自卑,殿下什么都会,可妾连一个字都不认识,自己名字也不会写。”
话是搬来糊弄他的,但话里的黯然是真的,来到赵国跻身于权贵之列后,她时常因不通文墨而受鄙夷。容濯心细,看出她假戏背后的真实情绪,温声宽慰:“人的好坏并非由学识决定,孤觉得太子妃会是个好人。”
那日后,他耐心地教她识字,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虽抱怨识字太苦,但也从中受益颇多。
即便前世他们对彼此都是假意与真情掺杂,但灼玉已经通过身世弄清前世她的死并非容濯造成,再想起他教她认字的事,多少还是感激他的。
再看容濯时她眼里也没了数日以来的冷淡,噙上些微暖意。
容濯还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