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瑶琪的水性并不好,见浪太大,也不敢盲目游下去了,赶紧上了船,燃了火,查看母亲伤势。
暴雨下个没完,直到快天亮了,才等到一个路过的好心船家帮忙驾船报官。
孟瑶琪抱着徐姆师的尸体呆坐了一整晚。
“好了,不要再说了!”
青川君猛地起身,一阵晚风袭来,吹落了发间的鲜花。经过一天的奔波,金桂鲜嫩的黄已变成干瘪的褐。
“白小姐,太阳落山了。你不像我,家中还有人等。今日先到这里吧。”
那夜的湖水如此冰冷,即便相隔十年,仍是寒气袭人。
白云介没有说什么,只是叮嘱锦书拿好那几只楠木盒子。二人一路无话,也没有约定下次见面的日子。
回府路上,媛娘看着白云介一路眉头紧锁,犹豫再三,说道:“十年未见,很多事情都变了,姑娘和柳小姐之间,急不得。。。。。。”
确实急不得,今日阴晴不定的青川君,让白云介数次哑口。
但这样的人间惨剧,又有谁能做到波澜不惊呢?即便十年前作为旁观者,也要了她快半条命。
当年送别两位好友不久后,白云介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留下对方的地址。
说好的一个月回来,但过了一个月、两个月,还是没有消息。
那段日子,白云介抱怨过、气恼过、忧伤过,但更多的,是对这段亲密时光的戛然而止感到强烈的不适应。
还没从上一场告别中缓过神来,转眼间马鹤庭调任一下,白云介又要面对新的别离。
白云央出嫁前夜,白云介抱着被子来到姐姐房间,与她同衾而眠。姐妹俩心里都很清楚,这样亲密无间的时刻,以后怕是很难再有了。
“放心吧,姐姐会常常写信给你的。介儿大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长大就意味着一个人吗?瑶琪走了,自青走了,姐姐也走了,就剩我一个了。”
“介儿,你听姐姐说。这人生呢就像走路,每个人的路线都是不一样的。大家聚在一起,是因为这个阶段内速度差不多,要往一处去。若是散了,就是旁人的目的地和你不一样,有新的路要走了。”
“可是我害怕,在一个路口走散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这父母、兄姊、子女之间都是血肉相连的,走不散的。”
“那夫君呢?”
“家人为你选择的家人。”
“朋友呢?”
“你自己选择的家人。”
“我拿瑶琪和自青当家人,她们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呢?”
“人与人之间是有因缘的,看起来是分开了,但时机到了,还会再见的。”
白云介没有想过,再一次相见,竟是“永别”。
这日早膳,府中小厮照常送来信件,白云介第一个冲过去翻看。
寒冬腊月里随宦,又是山高水远的筑阳,白云介每天都在焦急等待着姐姐报平安的家书,生怕路上出什么岔子。
嫂嫂顾香兰正调侃着小妹还是这般心系姐姐,白云介却在信封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秦沅沅。
她真的太想知道朋友的消息了,顾不上看收件人其实是母亲,就撕开了。
她快速捕捉到了所有令她无法承受的信息。
“瑶琪暂留吴江”“自青落水失踪”“徐娘子因吾身故”。
她倒下了。
关于那段日子发生的事情,白云介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久到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睡着与醒来。
世界在展开信纸的那一刻开始天旋地转,每一个字都幻化成了眼睛,滴落着红色的泪水。白云介努力凝视着,以为多用些力,那些眼睛就能重新变回文字。然而很快她的身体开始失去控制,红色的泪水迅速汇聚成一条奔腾的大河,将她淹没。
红色本暖,但白云介感受到的只有彻骨的寒。她颤抖着身体,无数次试图抬手呼救,却溺于河中,发不出一点声音。